梁映章淺松了一口氣，悄悄回頭，見宋清辭仍立在原處，被吹進來的雨水打濕了一半的肩頭，他的眉眼在起霧的雨水里，特別不清晰。

    回到朗水院里頭。

    換下一身濕衣，泡了個熱水澡，梁映章困意來襲，天色已不早了，她走出來發(fā)現(xiàn)宋清辭竟坐在屋里頭。

    宋清辭捕捉到她神情里明顯的防備，呼吸頓了一下，道：“你就這么怕我？”

    想起白日里的那件事，梁映章胸口仍堵得慌，站在那里一動沒動。

    “過來，把碗里的姜湯喝了?！?/br>
    明明是關(guān)切的話，卻非得表現(xiàn)得像是命令。

    若是她不過去，他似乎要這么盯著她坐到天明。梁映章抗爭不下，將碗拿起來聞了一下，在他的注視下將姜湯喝見了底。

    將碗放下時，對面的人忽然捉住了她的手，梁映章剛被熱水泡熱的身子，又仿佛被燙到了似的，想抽又抽不回。

    宋清辭留意到了她手臂上的紅斑，眉頭皺得越發(fā)緊，道：“那支筆的事，是我不對，向你道歉?！?/br>
    “我也沒多放在心上……”

    宋清辭抬眼看她，道：“沒放在心上的話，你當時還這么生氣地沖我發(fā)火，傷心地跑出去了？”

    “我不是因為筆……”

    梁映章抿著嘴角，不知道怎么反駁他，在他面前說謊話很容易被揭穿，還是不說了，可又不想承認事實。

    心間的濃霧漸漸退去，宋清辭目光微動，勾起唇，道：“不是因為筆，那是因為什么？是聽到了我和馮魏的對話，是我善待其他人送的東西，而沒有善待你送的？”

    “才不是！”梁映章羞惱不已，“你笑什么？”

    宋清辭嘴角的笑意逐漸擴大，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很高興你如此在意我?！?/br>
    男人笑瞇瞇地說著話，眼睛里靜靜流淌的笑意格外的亮，如星河照月明，流了滿地玉碎，落在梁映章的心河上，搖搖晃晃的碧波，把她晃暈了。

    “兄長，不早了。我要睡了。”

    意思是你該走了。

    宋清辭起身，道：“好，明日我再與你算你和陸景襄之間的賬?！?/br>
    “我和小郡王之間沒什么！”梁映章解釋道。

    果然，甜言蜜語在前，現(xiàn)在才要進入正題。

    宋清辭表情淡淡：“你以為我不知道今晚你們做了什么嗎？自從你上次遇險后，我就派了人暗中保護你。你除了在府里和書院中，外面發(fā)生的所有事我都一清二楚。不然你以為今天你跑出去后，我為什么沒有來找你？”

    梁映章愣在原地。

    宋清辭逐漸靠近，一只手繞在她耳根后，將一叢濕發(fā)從她肩上撥到耳后，“游湖有趣嗎？”

    “兄長，你這么做是不對的！”

    梁映章頓時來氣了。

    “哪里不對？”

    “你派人跟蹤我，是對我的不尊重。說好聽點是為了保護我，說難聽了就是監(jiān)視我的一舉一動，”梁映章突然停住，“我跟三芳齋的事，你也知道了？”

    “我默許你做所有事，你喜歡做生意，我不再反對。包括你那天跟韓子瑜逃學出去，回來對我說謊，我也容忍了。你跟陸景襄同舟游湖，我雖不高興，也只能容忍。生怕我一責怪，你就離我遠一步。”

    宋清辭的話語里帶著無可奈何的苦笑。

    “我已經(jīng)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你還聽不懂嗎？”

    梁映章的神情急劇變化著，腦子里暈天荒地，心跳驟然加速。

    就算她再怎么沒有那方面的經(jīng)驗，然而身體的反應(yīng)騙不了自己。她和小郡王在一起時不會這么反應(yīng)劇烈，宋清辭一靠近，她就會緊張得不行。

    她摸著臉問：“你知不知道宋翁翁打算到了我出閣的年紀將我許配出去？”

    “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莫非是真的？”

    宋清辭笑看著她：“最初的確有這個打算，但不是將你嫁出相府，而是娶進來?！?/br>
    ***

    梁映章徹夜未眠。

    第二日，在書院里打了一天的哈欠，放學后盯著黑眼圈去了侍郎府。

    進入書房時，發(fā)現(xiàn)里面沒人，茶幾上倒是正在煮茶，香氣四溢，沸水撲騰，熱氣正要頂開蓋子冒出來。

    “站在門口作什么？”

    身后出現(xiàn)的腳步聲，停在邊上，說話的呼吸氣息吹在臉頰上。

    梁映章身子一抖，扭頭就跳進門檻。

    宋清辭看見她從自己身邊慌忙逃開，皺皺眉，果真急不來。

    這下成了驚弓之鳥，比之前還要避著他。

    他過去將她肩上的書袋子拿下來，掛在一邊，“今天不做功課，我?guī)闳ヒ粋€地方。”

    “去哪里呀？”

    梁映章不淡定了，她實在懷疑昨晚宋清辭說出的話是不是在騙她，不然的話他怎么能在表明心意后還能平常如素地對待自己？

    興許真的是哄騙她的呢。

    兩人坐上馬車。

    梁映章一路上盯著對面在看書的男人，忍了又忍，開口問道：“兄長，姨娘讓我打聽你的心上人是誰。我該怎么回她？”

    宋清辭的目光從書上移開，頗為淡定：“她若是再問起，你便轉(zhuǎn)告她，我喜歡的女子并未回應(yīng)我。她的兒子只是一廂情愿。”

    “……”

    梁映章的心臟又不好了，捂住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