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

    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從城墻下傳來，執(zhí)笙一怔，緩緩低下頭看著那城墻之下一身戎裝英姿勃發(fā)的少年。

    “皇姐！宏兒來接你回家了?！?/br>
    家？執(zhí)笙倏然紅了眼眶，在外漂泊十二載，現(xiàn)下終于有人來接她回家了。

    陳太子宏翻身下馬，走到軍隊的最前面，看著被捆于城墻之上的長姐，紅著眼，一字一頓道，“阿姐，宏兒來了。宏兒帶著三軍，來迎你回家?！?/br>
    “宏兒……”執(zhí)笙低聲喚道自己的弟弟，想說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對方的眼晴，良久，忽然笑出了聲，“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執(zhí)笙繼而高聲道，“陳國三軍安在乎？！”

    “在！

    在！

    在！”

    執(zhí)笙眼角瞥見城墻邊的梁軍將士，大笑三聲，“昔年我與母后來梁，其意永結(jié)同好。而今盟書已已，何其快哉！本宮即是質(zhì)子，便當(dāng)盡其責(zé)?！陜?！”

    “皇姐——”陳太子卻是落下兩行清淚，眼里是對長姐的哀求，他明明是率三軍來迎阿姐回家的，可他卻改變不了阿姐的決定……

    “提箭！以我血rou還梁國十二載恩情，此后——陳梁兩國，不死不休！”

    “皇姐——！”

    “提箭！”執(zhí)笙冷下臉下令道。

    身邊的將士想攔已經(jīng)攔不住了，那城墻之下的一只利箭劃破蒼穹，扶搖而上，入rou之時只聽見執(zhí)笙一聲悶吭，似乎并不痛，可背間卻露出箭頭。執(zhí)笙腰身筆直，嘴角淌出鮮血，卻仍高聲道，“攻——城！”

    “殺！

    殺！

    殺！”

    梁國國寺

    “——執(zhí)笙?。?！”尚陽猛然從夢中驚坐起，喘著氣，額間盡是虛汗。

    “殿下。”室外的未離推門進來，作揖道。

    昨日禮拜就已結(jié)束，但尚陽卻是破天荒地又在國寺中留宿了一宿。

    尚陽怔怔地看著床角，半晌，她平息了呼吸，微闔上眼，“什么時辰了？”

    “回殿下，已是午時了?！?/br>
    “午時……”尚陽低著頭輕喃道，“該回宮了?！?/br>
    “喏?！?/br>
    尚陽做了一個夢，夢見在晉安殿的后院里執(zhí)笙拿著匕首自盡于那顆她們兒時一同所種的柳樹下。

    她說了好多話，話里外話無非是想讓執(zhí)笙放下手中的匕首，她并不想讓執(zhí)笙死，這是她多年來就一直在為之努力。可執(zhí)笙卻不肯放，甚至到最后還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她是這么問道執(zhí)笙的。

    “尚陽。”執(zhí)笙還是這么叫道她，她記得她很多年前及笈便告訴了執(zhí)笙她的閨字，她很想讓執(zhí)笙叫她瑾翊，她喜歡執(zhí)笙那泠泠珠玉般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叫道她的名字。就像在那個兩人糾纏不休的夜里一樣，執(zhí)笙抱著她，魔杖了一樣一直叫著她的名，“瑾翊，瑾翊，瑾翊……”

    “我輸了?！眻?zhí)笙看著她，一字一頓道。

    尚陽卻勃然大怒，高聲道，“你輸了？你哪里輸了？為了你，我下嫁到寧國府，又為了你，將你送上我那沒用的弟弟的床。你說你輸了——我才是那個輸?shù)淖顝氐椎娜?！?/br>
    她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似乎夢里的她更能面對自己的真心，更適合做執(zhí)笙的尚陽，“倘若你不是靖妃，倘若你沒有懷上皇上的孩子……你早死了一萬遍了！執(zhí)笙，你不是愛我嗎？愛我那就活下來，在這梁宮里，我會一直一直地陪著你啊?！?/br>
    “可你不愛我啊……”執(zhí)笙的聲音那么無力那么委屈，對啊，可她不愛她啊，這樣的陪伴，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不愛你？”尚陽像是在問自己一樣，她重復(fù)了一遍自己的話，神色一頓，“我不愛你？”

    她看著執(zhí)笙手里的刀，冷笑道，“倘若我不愛你，又怎會為你謀劃半生？”

    “——可我不信?！眻?zhí)笙的語聲還是那么溫軟，輕輕柔柔的，可手里的動作卻是那么果斷。尚陽還來不及阻止，那匕首就橫著劃過了執(zhí)笙那如玉的頸。

    血，是魑魅的色，染紅了那場夢。

    她入了心魔，從夢中驚醒。

    世人都說心魔難醫(yī)，可尚陽知道，她不是難醫(yī)，是拒絕醫(yī)治。

    執(zhí)笙，便是她心魔。

    尚陽回宮后沒去晉安殿找執(zhí)笙，她知道去找了也沒用，執(zhí)笙很倔，不會服軟，如果她還有一點想法再和執(zhí)笙好生說話，那她就該聰明地等陣時日再說。

    到了御書房，政務(wù)堆積了幾張方桌，亂七八糟的，讓尚陽看的皺眉，問道當(dāng)值的宮人，“皇帝呢？”

    “回長公主殿下，陛下在陪蘭妃賞花……”

    “蘭妃？”尚陽冷笑了一聲，“丞相大人的孫女是么？”

    宮人不敢吱聲。

    “未離?！鄙嘘枂镜?。

    “臣在?！?/br>
    “去，把陛下找來！”尚陽冷冷道，“前沿開戰(zhàn)，他這皇帝當(dāng)?shù)牡故鞘嫘??！?/br>
    “喏。”未離依言退下。

    “高公公?！鄙嘘栕叩阶狼埃S手拿起一份奏折淡淡道，“將軍政處的大人們都給本宮找來?！?/br>
    “喏?！?/br>
    梁君最先到的御書房，他看著尚陽那張冷淡的臉嚇得腿肚子發(fā)軟，他不清楚尚陽是否已經(jīng)知道了他將執(zhí)笙送到了前沿戰(zhàn)場上……

    “皇姐……”

    “哦？皇帝來了?！鄙嘘柵圩?，聽到梁君喚她，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只是應(yīng)了聲后將他涼在一旁，不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