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謝謝叔叔?！蔽液兔饔昕目慕O絆地回答。

    “你們這是要聚會么？”

    “嗯嗯?！蔽尹c(diǎn)頭，“在樓上念慈家，莊遠(yuǎn)你來不來？咱們一起看電視，奶奶還給我們準(zhǔn)備了好多好吃的！蔣翼郭靖他們也在！”

    “不了……”

    “去吧?！鼻f遠(yuǎn)爸爸說，“一起和小伙伴們聚聚，晚點(diǎn)我和mama去接你?！?/br>
    莊遠(yuǎn)看著父親，半晌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我倆說：“書給我吧，我給你們拿上去?！?/br>
    明雨臉紅紅地答應(yīng)一聲，我也臉紅，跟莊遠(yuǎn)說：“漫畫再借我看幾天吧。”

    “嗯。”莊遠(yuǎn)答應(yīng)一聲，上了幾步樓梯說：“送給你了。”

    “哎呀那怎么行？”黃瀛子也鮮少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沒關(guān)系?！?/br>
    “那這樣，我們小學(xué)畢業(yè)，不，我們上了初中，我就還你……就過了暑假，就還你，我再看三個月?！?/br>
    “沒事，送給你了。”莊遠(yuǎn)頓了頓說：“而且，考完試，我就要走了?！?/br>
    “什么？”明雨呼喊出聲，“你要去哪？”

    莊遠(yuǎn)回頭看看我們，“北京。我爸來接我們了，下個月，我和我媽就要到北京去了?！?/br>
    第15章

    離別的消息，從來猝不及防。

    我和明雨就是在那個雨夜知道了這樣的消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最初讓人心動的男孩子，就這樣要離開。從未預(yù)想，一時間也很難接受。

    回到念慈家的時候，除了驚詫我們不只帶回了牙具和漫畫，還帶來了個大活人，更讓屋里人嚇一跳的是，我和明雨竟然都哭成淚人。

    “哎呀，瀛子你怎么了？”念慈擔(dān)憂問。

    現(xiàn)在想起來，小孩子的眼淚可能真的說來就來，雖然廉價，可也真摯。

    莊遠(yuǎn)從我們開始哭就已經(jīng)有些不知所措，蔣翼接過他手里的漫畫書，問：“她倆什么毛病？”

    “剛說了我考試之后就去北京的事，就都哭了?！?/br>
    郭靖說：“確定要走了??？”

    “嗯，明天開始可能就要打包行李了，考完試就走。”

    “怎么這么快??？那畢業(yè)球賽你還能參加不？”關(guān)超就想著比賽。

    “你們都早就知道了呀？！”我抽噎著聽出了門道。

    “不然呢？”蔣翼莫名其妙看著我。

    “我怎么不知道呢？”我控訴。

    “怎么還什么事都得讓你知道？”蔣翼翻白眼，轉(zhuǎn)眼看到明雨嚇了一跳：“大姐你還能喘上氣來么？”

    我印象里，明雨那么哭，就這么一次。

    明雨后來和我說：好像考試跌出年級前三名，奶油蛋糕再不允許加草莓，夏天來了可還沒有一條能穿的裙子，感覺全世界都黑了，再也不會開心起來。

    我問，有那么夸張么？

    有的。

    明雨說，真的不是夸張，那天哭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一切都不會好了。

    “但是也有好處?！彼D了頓，“在那之后，再面對離別，我就不會覺得那么晦暗了。那一天，我好像長大了一點(diǎn)。而且越長大，感知那種晦暗帶來的失望，就越遲鈍。那可能是長大帶來的，我不知道應(yīng)該難過，還是應(yīng)該說謝謝?！?/br>
    面臨長大，我們總有說不清的情緒。

    《還珠格格》首播結(jié)束的時候，期末考試也隨之結(jié)束了。莊遠(yuǎn)沒參加球賽就去了北京，與此同時，世界杯的淘汰賽就開始了。

    那一年是爸爸最喜歡的球星金色轟炸機(jī)克林斯曼最后一次參加世界杯。老邁的德國戰(zhàn)車被克羅地亞零比三大比分送回家的深夜，我正窩在爸爸腿邊揉眼睛。

    轉(zhuǎn)播結(jié)束，蔣叔叔他們都陸續(xù)回了家，爸爸抱起我，“瀛子睡覺吧，明天去奶奶家，還要早起呢?！?/br>
    我摟著爸爸的脖子說：“比賽還有下屆?！?/br>
    爸爸嘆口氣：“下屆這些人就該退役了?！?/br>
    那是陪伴爸爸青春的球隊(duì)和球員，從收音機(jī)的雜音里分辨他們的名字，黑白電視淘汰，才知道他們真正的模樣。那些在1990年手捧大力神杯、1996年舉起德勞內(nèi)杯的人，經(jīng)歷了被銘記的輝煌，曾給爸爸帶來激情、狂喜和陪伴，今夜如此告別，難免傷感。

    我躺在床上蓋好被子：“退役了就不能在電視上看到他了吧?！?/br>
    “看不到了吧。”

    “就像我小學(xué)畢業(yè)一樣，就不能經(jīng)常看到金老師了?！?/br>
    爸爸一怔，“是啊，不過你還是可以經(jīng)常回小學(xué)樓去看她，離得不遠(yuǎn)?！?/br>
    “嗯，而且我就是中學(xué)生了?！蔽依Ь?，卻舍不得讓爸爸獨(dú)自傷感，“以后我能熬更久的夜，陪爸爸看球。我是大孩子了?！?/br>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說，爸爸笑起來，“是啊，我們瀛子是大孩子了，是中學(xué)生了?！?/br>
    他親了親我的發(fā)頂，“我們瀛子長大了呀?！?/br>
    成長不可逆轉(zhuǎn)，可成長也總讓人欣喜。

    況且生活往前，一切未知，也難免有意料之外的驚喜。

    那個夏天過后，我升入中學(xué)。

    第二年年初，克林斯曼退役。

    然而，八年之后，2006年德國世界杯，我念大三，克林斯曼重新歸來，宣布執(zhí)教德國隊(duì)。

    在學(xué)校食堂的電視上看到新聞的那天晚上，我給爸爸打電話說：“老爺子，我回家陪你看世界杯吧?！?/br>
    爸爸笑起來說：“可別了，你再睡著，我可抱不動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