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聽起來是個很純粹的人。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想證明那份診斷報告有問題了,姜行總覺得哪里不對。 電話那邊靜悄悄的,趙青松知道他在思考,也沒有出聲催促,只耐心等著。 半晌,那邊傳來姜行平靜的聲音:“再查,事無巨細地查。這次不急,慢慢挖,能挖多深就挖多深?!?/br> 漸凍癥是大病,像李醫(yī)生說的,哪怕證據(jù)再多,醫(yī)生下結論的時候也會謹慎再謹慎。他不信鄧春磊一個視醫(yī)學為生命的人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好的?!壁w青松麻利地應了,又匯報了一下公司這幾天的業(yè)務,掛了電話去忙自己的事了。 屋子里陡然安靜下來,姜行揉了揉有些低太久而有些酸痛的脖頸,這才發(fā)現(xiàn)今天一整天都沒怎么聽見宋元洲的聲音。 不過短短幾天而已,習慣了他在身邊,習慣了抬眼就能看到他,那一瞬間姜行心里竟有些慌,下意識喊了一聲:“宋元洲。” 沒有回應。 姜行蹭的一下站起來。 夕陽西下,晚霞漫天,落日的余暉透過玻璃窗溫柔地灑進來,落到身后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那個人身上,讓他看起來像個發(fā)光體。 姜行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惱,他走過去,沒好氣道:“干什么呢,叫你也……” 姜行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怔怔地看著平板頁面,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關于漸凍癥的知識。 只會畫畫的、小蝸牛一樣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宋元洲,在知道了他的病后,放下了最愛的畫筆,默默忍著所有不適,第一次主動向外面伸出了他的小觸角。 第12章 宋元洲個子高,哪怕在家處于最放松的狀態(tài)也沒癱著。腰背挺得筆直,兩條長腿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身前,儀態(tài)非常好。 他垂眸專注地看著平板,連姜行站到他身后都沒發(fā)現(xiàn)。 屏幕上的資料里有很多專業(yè)名詞,看得出他讀得非常吃力,每一頁停留的時間都很長,還經(jīng)常在旁邊做筆記。 有些普通人掃一眼就能理解的口水話,對他來說卻難于登天。但他沒有不耐煩,也沒有放棄,不懂就一筆一筆記下來,字里行間都是非要啃下來不可的決心。 姜行怔怔地看著他,有什么東西悄無聲息地注入胸腔,將空蕩蕩的心房填得滿滿當當?shù)摹?/br> 因為長了張好臉,從小到大追他的人很多。鮮花、手工餅干、奢侈品……他收過各種各樣的禮物。可那些挖空心思的、讓人羨慕的、貴的,通通比不上此時此刻宋元洲低頭閱讀的一個側影。 風從窗口吹入,夾雜著一點淡淡的櫻花香,是春天的味道。 姜行慢慢蹲下去,把頭靠在了宋元洲腿上。 沒生病之前,他有太多事要做,不會將眼神停留在任何人身上??缮≈?,他真的無法抵抗這種潤物細無聲的好。 宋元洲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資料上,這種完全超出技能點的東西,對他來說簡直是地獄模式。 肌rou活檢是什么?運動神經(jīng)元又是什么?向來在漫畫界無往不利、從沒有過創(chuàng)作瓶頸的宋大漫畫家,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頭禿的滋味。 不過為了阿行,沒什么不可以克服。宋元洲打開剛剛關掉的記錄頁面,正要去摸電子筆,腿上忽然傳來了一點輕微的壓力。 什么東西?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望過去。 姜行流暢精致的側臉霎時映入眼簾,在陽光下有一種暖絨絨的質(zhì)感,柔軟又可愛。宋元洲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仿佛身上忽然跳上來一只漂亮又警惕的流浪貓,動也不敢動,只敢站在原地默默等他主動靠近。 察覺到臉下肌rou的僵硬,姜行抬起頭,正對上了宋元洲瞪得溜圓的雙眼。 “阿、阿行?!彼卧藿Y巴著叫他的名字,想問他是什么時候來的,為什么會靠在他腿上,然而一切疑問在看到那雙微紅的眼睛時都消失了。 心臟仿佛被尖銳的針狠狠刺了一下,疼得他瞳孔都縮了縮。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只知道他不想讓阿行哭,可他沒有做到。 “阿行?!彼卧藁艔埖厝拥羝桨?,蹲下來捧起他的臉,“你為什么哭?” 對飛躍的員工來說,姜行是他們的老板,他們敬他也怕他;對姜建設來說,姜行是個不孝的逆子,存在即是錯誤;對宋家其他人來說,姜行是宋元洲喜歡的人,他們愛屋及烏。 獨獨對宋元洲來說,從見到的第一眼開始,姜行就是他的整個世界,是他喜怒哀樂的寄托。 被這么直白的挑明,姜行臉上有點掛不住,下意識想糊弄過去。然而看到眼前人臉上真切的關心,到了嘴邊的話又鬼使神差地咽了下去,變成了:“沒什么?!?/br> 宋元洲卻沒有相信。 “是因為生病嗎?”他伸手攬住姜行的肩膀,將他整個的按進自己懷里,“不怕不怕,有我在?!?/br> 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姜行忍不住笑了:“宋元洲,你哄孩子呢。” “沒有?!彼卧抟槐菊?jīng)地反駁,“我在哄你?!?/br> 小孩子都很煩的,他很討厭,才不會去哄。 “我小時候也生過病,很嚴重。”宋元洲其實是個特別自我的人,姜行沒來的時候,他可以把自己關在畫室,整整一個月不說話??蛇@會兒,他卻絞盡腦汁想著安慰人的話。好像這樣一直絮絮叨叨的,就能趕走姜行所有的壞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