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萊眨了眨眼，沒吭聲。

    顧長晏再接再厲：“至于錢，絕對讓你滿意。”他得先回去看看他還能動多少錢，不夠還得再找一點。

    程萊就猶豫了。賣吧，舍不得。留著吧，修不起。宅子太大，危房，整體大修他們家錢肯定不夠，頂多每年這里那里的打個補丁。而現在，只要簽個字，就有一大筆錢入賬，爺奶住過的正院能留下，爺爺沒來得及給奶奶建成的溫泉小跨院能建成，還能拿錢回老家建一座高仿。

    好像也可以考慮。

    于是，程萊說：“顧老板，我還得再想想，到底是祖宅，我是真的舍不得。”

    顧長晏微笑起來。愿意考慮就好，就怕還像以前那樣想都不想就一個“不”字打發(fā)他。想想就是動心，動心就有機會，接下來就看他水磨功夫了。

    于是顧長晏按下心底興奮誠懇說道：“你慢慢考慮，我不急，我回去等你好消息?！被厝ゾ驼偌瘓F隊，新的規(guī)劃得馬上做起來了。

    來時走的中路，走時程萊繞過正房，從西路帶人離開。走著走著，顧長晏停住不動了，目光越過一處月洞門狠狠盯了幾眼。

    程萊看過去，明白了。這也是個愛吃香椿的。

    那邊種了一顆香椿樹，因著奶奶愛吃這一口，當年爺爺親手給種了一棵，如今幾十年過去樹已經長得很大了。現在剛進五月，樹冠枝頭剛剛萌芽，底下因為疏于打理鉆出來的不及人高小樹嫩芽卻已經張開葉尖可以吃了。

    程萊心想，這個院子得想法留下。

    顧長晏心想，這棵樹是他的了。到時底下雜樹全留著，就等著吃早發(fā)的香椿芽。本地現摘時令香椿多好吃啊，不管是大棚香椿還是南方運過來的，都差了個味道。不過，他都這樣盯著看了，這孩子咋不說摘一把送他呢，他這么大一個老板也不好意思要啊。算了，回頭啟發(fā)啟發(fā)傻弟，讓他來耍賴討一些。畢竟，小孩子可以不要面子的么。

    把人送走，程萊回學校借了幾本書，又從食堂打包了一盒米飯，回家準備繼續(xù)死磕論文。

    烤一鍋海鮮，拌一碗土筍凍，攤一盤子香椿雞蛋。

    午飯好了。

    正準備開吃，就聽見外面一陣汽車喇叭聲，然后大門噶幾噶幾被推開了。

    程萊出門一看。

    嚯~，他們家被挖掘機給包圍了！

    第3章

    程萊出門一看。

    才剛告辭不久的顧長晏正站在他家門口空地上，被足足十六臺挖掘機簇擁在中間，見他出門就微笑著走了過來，手中還拿著一摞a4紙，不用說，肯定是剛整出來的合同。

    程萊瞬間面無表情，心說，說了不急給他時間慢慢考慮就給不到倆鐘頭，這就是資本家的效率嗎！

    真高。

    不服不行。

    程萊捏緊手中的筷子，心里“臥槽”瘋狂刷屏。

    顧長晏把新鮮出爐的合同往腋下一夾，轉身從車里抱出一盒小西瓜，大步走過去，單手攬住程萊的肩帶人回轉，微笑：“還沒吃飯吧，我們進去慢慢談，給你帶了飯后水果。”

    程萊：“……”

    雖然明知道這是個資本家，不過終究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但程萊還是得發(fā)表一下意見：“這就是你給我的考慮時間？說著不急不急，然后不到倆鐘頭挖掘機就把我們家給包圍了？”

    顧長晏面不改色，微笑說道：“你慢慢考慮，我先把初版合同拿給你看看，看完還可以接著考慮，只是先讓你看下我的誠意?！狈凑碳易嬲侵驹诒氐?，早點晚點快點慢點都一樣。

    進了屋。

    程萊從小被慣到大，眼睛里向來沒活兒，人又懶，整座祖宅，除了爺奶住過的正院他只收拾了自己住的地方。里外兩間，外間當廚房餐廳，里間臥室書房二合一。

    顧長晏一打量，就餐桌前一把椅子，毫不猶豫就坐下了。一低頭，正對一盤子香椿攤雞蛋，哎呦，真香。

    回去就忙到現在沒顧上吃飯的顧老板偷偷吸了一口香氣，把椅子往后挪挪，假裝自己不餓不饞，把在程萊面前早就丟得差不多的斯文矜持冷淡外皮重新披了起來。

    程萊把房間里的椅子搬出來在對面坐下，接過合同放在一邊，斜眼看人：“帶挖掘機過來是打算簽字就開扒咋地？”

    顧長晏一看不對趕緊解釋：“當然不是，都是要去隔壁工地上的，就順路，這就走。當然，你要同意，也是可以先動一動的?！?/br>
    程萊問：“這種院子想動得先打申請吧？”雖然他家房子破地段偏夠不上那種一磚一瓦都不許隨便動的保護標準，但也不是說拆就能拆的。

    顧長晏往后靠了一下，回道：“相關材料已經準備好了，這邊一簽字馬上遞上去，只拆違章搭建問題應該不大?！?/br>
    程萊：“……哦?！痹缜八策f了翻修申請，嗯，現在還在走流程。

    顧長晏：“嗯?！?/br>
    程萊伸手去夠飯盒，隨口客氣一句：“吃了沒？要不要……”

    秒速被搶答。

    “沒吃，要?！鳖欓L晏覺得，雙方合作如此愉快，一起吃個飯挺好，這次先在這里吃，回頭他再請回來。

    程萊被噎了一下，拿飯盒的手停了停才起身去給人拿了碗筷。怕菜不夠，又拆了一包瑤柱一包魷魚仔。

    顧長晏等主人動了筷子才優(yōu)雅地沖著香椿雞蛋下手，一大口下肚，猶豫一下，禮貌夸贊：“好吃，手藝不錯。”心說，鹽多了油大了雞蛋煎老了，白瞎這現摘現吃的頭茬香椿了。又微笑起來，等香椿老樹到手，非得親自下廚好好整治幾個菜不可。

    程萊：“……”這人得多違心啊，他也就勉強把東西做熟能吃的水平，老爹總嫌不好吃，一度想讓他往新東方專業(yè)廚師技校進修一下，藍翔也行。這么大一老板，什么沒吃過，居然就能毫不猶豫睜眼說瞎話，這就是資本家的自我修養(yǎng)嗎？佩服。

    程萊不開心，把土筍凍碗往前推推：“嘗嘗這個，福建特產土筍凍，別有風味?！?/br>
    顧長晏：“……”這小孩兒有點壞呀，這玩意兒除了福建本地人沒幾個能接受的吧！

    于是顧長晏也把碗往前推推，一臉誠懇：“還是留著你吃吧，風味小吃這邊不常見，倒是我以前在泉州分公司待過半年?！北簧档軓娙^，被科普過是什么做的以后，內心陰影殘留至今。

    呦~~

    程萊了然，又推了推碗，語氣更加誠懇：“同學給我寄了好多，沒了再問他要就是，顧老板你多吃些。”

    顧長晏：“……要是有多的，可以給我?guī)ё邘讉€嗎？我弟愛吃?！钡?，需要你的時候到了，回頭哥就給你漲零花錢。

    程萊：“……行。”學弟，你哥真愛你。

    一個人的飯兩個人吃，都沒吃太飽。

    于是，上飯后水果。

    一盒兩個西瓜，包裝精致，個頭不大，四斤上下。程萊切了一個，遞給顧長晏一把小勺子，自己抱了半個瓜，開挖。

    不愧是精裝修的瓜，真甜。程萊吃得十分滿足。

    顧長晏捏著一把小勺子有些尷尬，他還從沒這樣吃過西瓜，以前每次看到傻弟挖著吃都覺得汁水四濺臟兮兮的看了傷眼。不過，合同還沒簽，只好忍了。拿小勺子挖一塊瓜心，咦，吃起來感覺是和以前不一樣。

    不過，還是合同更重要。

    于是，顧長晏吃了一口就放下了，拿了程萊放一邊兒的合同，拉了椅子坐人旁邊，準備讀給他聽。

    程萊：“……”行吧，你急你來。

    程萊就一邊吃瓜一邊聽人念合同。

    顧長晏翻開合同一條條給人細細解釋，有分歧的地方就圈起來改，十分好說話。

    到了錢款那里，程萊探頭看了一眼，正瞄到那串長長的零，一數，九個。

    頓時，一口瓜就噎住了。

    顧長晏趕緊給人拍背喂水。

    程萊懷里抱著半個瓜被灌了一口水，強咽下去以后只覺得胸口堵得厲害，忍不住大吼一聲渾身一震喘了一口長氣。

    然后，舒服多了。

    再然后，就覺得腳背一痛被什么砸了一下。

    再再然后，就見顧老板看看他看看地，一臉懵逼。

    咋了？

    程萊低頭一看，也懵了。

    一地小西瓜。

    哪兒來的？

    從他剛才還在吃的半個瓜里長出來的。

    他吃的瓜為什么突然長瓜呢？

    為，為什么呢？

    玄幻面前，四目相對，兩臉懵逼。

    這時，開著的房門被敲了敲。

    一紅毛青年一臉壞笑：“呦，少年，我想看看你們家水表。”

    第4章

    兩人同時轉頭看過去。

    紅毛兒朝程萊招招手，齜牙樂：“這么多年終于又有木系了，太好了！來，做個登記?！?/br>
    又轉頭看向顧長晏，一臉同情：“顧先生，你攤上事兒了?！闭f完轉頭按了幾下手機就要拍程萊。

    顧長晏心思轉得多快，當即腳步一擰迅速擋在程萊面前，把人遮得嚴嚴實實。這人不知來路言語無狀舉止輕浮，程萊的臉可不能隨意暴露出去，誰知道這人是走官方正統(tǒng)路線的還是陰溝里搞切片研究那一掛的。

    程萊看著擋在身前的顧長晏愣了愣，顧不上去想這人為什么會保護他，手上迅速摸出手機就按下了110。

    沒信號。

    紅毛兒笑瞇瞇：“警戒心不錯，得保持。但是，沒用噠，我屏蔽啦！嘻嘻?！?/br>
    跟個反派似的。

    然后，被人一巴掌扣住后腦勺呼在了地板上。

    “隊長你又打我！”紅毛兒氣得撓地。

    來人劍眉星目國字臉一臉正氣浩然，干脆直接遞出證件－－封面鮮紅的國徽，微笑：“別跟傻子說話，我是趙瀾，這是我工作證，我們是正規(guī)的政府單位?！?/br>
    顧長晏伸手去接。

    趙瀾再次微笑，干脆松手。

    顧長晏接過，檢查過封底封面，卻不翻開，直接遞給了身后程萊。

    趙瀾心道，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