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依守迅速收起二郎腿，像一只受驚的烏龜。

    “我再強調(diào)一遍，我們現(xiàn)在的核心工作是抓‘大畫師’?？梢詾檫_到這個目的追一些周邊線索，但絕不能‘大畫師’指哪打哪，被他牽著鼻子走，更不能本末倒置。明白？”

    眾人不敢表示不明白。

    尷尬二字還在火鍋上空飄蕩，半掩的包間門卻忽然被推開了，隨之傳來啪啪啪幾聲巴掌：“精彩，精彩，盧隊長真是思路清晰，英明果斷！”

    待眾人扭頭看時，左漢幾乎已經(jīng)走到盧克身后。在座的人均是一愣，只見左漢今天穿一身淺棕色羊毛格子西裝，系一條土黃色寬邊領(lǐng)帶，踩一腳深棕色布洛克雕花手工皮鞋，頭發(fā)絲用發(fā)膠碼得齊齊整整，油光锃亮，一副英倫風。但這和他的臉比起來，并不能算最大的看點。他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明顯上過戰(zhàn)場，并且已經(jīng)退伍數(shù)日。

    “這位先生，您走錯門了吧？”盧克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渾身是戲的左漢。

    “你們公安局，不接待紳士的嗎？”左漢心說這盧隊長也是健忘，方才分明是他發(fā)短信讓自己來吃火鍋的。

    “您誤會了。首先，這兒不是公安局。其次，我局受理群眾打架斗毆事件有專門的去處，受害人報案更不在這里?！眲⒁朗卮搜砸怀觯緛硪娏俗鬂h臉上的瘀青憋了半天笑的眾人，突然集體發(fā)作，笑得前仰后合，捧腹捶桌，一掃“大畫師”留下的陰霾。

    左紳士頓時感覺蒙受了奇恥大辱。他本已準備好接受人民公仆帶著驚訝和關(guān)懷的詢問，沒承想他們上來就是一通嘲諷，讓他事先準備好的解釋無處發(fā)表，簡直豈有此理。

    坐在靠后的李妤非見狀，忙指了指身邊的空座，五官東拉西扯，示意左漢見壞就收，別跟那杵著丟人現(xiàn)眼。左漢只恨人的眼皮不能像蜂鳥翅膀一樣快速翻動，否則定要挨個對現(xiàn)場每位翻一個專屬白眼。

    “不用懷疑了，齊東民就是給趙抗美辦事的?！弊鬂h剛坐下便道。

    “怎么說？”盧克突然笑不出來了，繃直身體等他繼續(xù)。

    “既然再華麗的衣著都無法和我這張帥臉爭奪世人的矚目，那我不妨滿足一下各位的好奇心?！弊鬂h不屑地瞥了瞥眾人面前的玻璃杯，拿出自帶的保溫杯，旋開蓋子，聞了聞，是剛在外面加的熱水泡的上好正山小種，“這臉呢，是一群小混混打的。而小混混呢，是齊東民養(yǎng)的?，F(xiàn)在齊東民駕鶴歸西，按說小混混們該作鳥獸散了吧？結(jié)果呢，他們依然在八條巷成功實施了針對我個人的有組織犯罪。為什么？我一試探，果然上面還有大老板?！?/br>
    “有證據(jù)嗎？”盧克問出了最緊要的問題。

    “這需要證據(jù)？那我沒有。我只能告訴你一定是。判斷依據(jù)一半是我的直覺，一半是經(jīng)驗。我試探他們的時候，他們的微表情，還有隨之而來的過激行為，都告訴我我的判斷沒錯。你若非要說證據(jù)，喏，”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這算不算？開始還是太陽旗，后來變成星條旗?！?/br>
    “你小子不也挺能打嗎，怎么會淪落到輸給小混混的地步？”

    “我的盧大隊長，你沒聽我剛才說么，‘有組織犯罪’！我說他們是小混混，那是一種讓他們聽起來更加高大威猛的修辭手法。這些人統(tǒng)一穿著能讓胸部看起來比維密超模還豐滿的黑色緊身短袖，除了酒吧的鋼管舞男，也只有職業(yè)打手會這么穿了?！弊鬂h若無其事地喝了口他的正山小種，“不過他們的手段可不輸小混混，在沒人沒監(jiān)控的小巷子里搞包圍，是不是特有種？我告訴你，如果真是來了洗剪吹，別說四個，就是來一打，我都能全給他們干趴下！”

    “好了，少吹兩句?；蛟S能讓你少挨幾次打。”盧克感到心中的五星紅旗更加鮮艷了，“哪天發(fā)生的事？你為什么不早說？還有，他們?yōu)槭裁匆蚰悖俊?/br>
    “為什么要打我？還不是因為你盧隊長黔驢技窮，苦苦哀求我做你的所謂特聘專家，還跑到我單位門口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沒有?！?/br>
    “也差不多?！弊鬂h全然不顧盧克將他從劉總監(jiān)的唾罵中救出的事實，“反正我所調(diào)查的東西，一定在某種程度上威脅到了趙抗美的利益。他有所警覺，也害怕調(diào)查深入下去，所以派幾個剛下班的鋼管舞男做兼職來嚇唬我?！?/br>
    “什么時候的事？”盧克又問了一遍。

    “三四五六七八天前吧，這不重要。我本來都沒打算告訴你，剛才聽你們基本算是得出結(jié)論了，我就臨時變了主意，不妨讓你們更確定一點?！?/br>
    “就算我相信你的判斷，但是沒有鐵證，我們什么也做不了?！?/br>
    “哈！那我再給你們爆個猛料！”左漢說著，從包里掏出一把匕首，著實將一旁的李妤非驚個不輕，“在巷子里被那四個小混混圍攻之后，我臨時去了趟意大利。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趙抗美居然派了個癟三一路尾隨，在我回來前夜想在意大利把我殺了，是殺了！瞧瞧，就是這把匕首，為了它，我還專門辦了托運。我也挺好奇的，就這群洗剪吹小混混還敢到黑手黨的故鄉(xiāng)撒野，這簡直比國足宣布挑戰(zhàn)意大利還搞笑好嗎……”

    本還帶著一絲輕松聽左漢耍貧，可在看到匕首的一剎那，盧克臉色驟然轉(zhuǎn)冷：“你說的是真的嗎？怎么回事？確定是趙抗美的人？”

    “我沒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