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點，富春。我的意思是，假如你不肯說，我就什么都沒辦法知道。談?wù)勱P(guān)于那個小蓮的事吧！”

    富春好像有東西哽在喉嚨里似地停了下來，接著突然轉(zhuǎn)身背對著我，開始快步走了起來。

    “小蓮是……是我小時候的朋友，我們倆在名古屋才又碰到的。接著才……才發(fā)展成這種關(guān)系?！?/br>
    又是一個謊言?？吹贸鏊悄X子里想到什么就胡說一通。

    “小時候的朋友？那個小蓮也是個第二代殘留孤兒嗎？”

    “嗯……她當(dāng)時住在隔壁村子?！?/br>
    日本就不用說了，在中國兩個村子距離有多遠(yuǎn)，我完全可以想像。在實行開放政策的現(xiàn)在，大陸的情況如何我并不清楚，但富春還在那里生活的年代，尤其是在農(nóng)村，自己的村子就是世界的一大半了，即使看到遠(yuǎn)處鄰村的人，面孔應(yīng)該也記不住。

    也就是說，富春和夏美應(yīng)該是同個村子的人。夏美說她從黑龍江來，根本就是騙人的。假如和富春一樣的話，應(yīng)該是吉林才對。

    “那一帶好像殘留孤兒很多的樣子。”我開始替富春找臺階下。

    “沒、沒錯。我們倆因為同、同樣是中日混血，曾經(jīng)說過幾次話?！?/br>
    夏美說過她是在八〇年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混血兒，在這方面她沒必要說謊。另外，我也聽說過殘留孤兒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磨擦，大多不敢公開自己是日本人。大部分的第二代殘留孤兒，都是在中日之間殘留孤兒問題浮上臺面之后的八〇年代，才被告知自己有日本人的血統(tǒng)的，富春一定也是如此。在他還拖著鼻涕的時候，一定也認(rèn)為自己是純粹的中國人，在田里苦干過吧！

    “兩個人在名古屋碰到的啊！還真巧?！?/br>
    “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啊！”

    富春用做夢似的眼睛抬頭看著夜空。我從沒想過富春也會有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

    “看來你似乎很迷戀她。”

    “因為她是家里的人嘛！”

    “你們倆結(jié)婚了嗎？”

    “怎么可能。只是……哎！反正我們倆就像夫婦一樣就是了?！?/br>
    這點從夏美的體態(tài)里根本感覺不出來，但是我還是點了點頭應(yīng)付。

    “所以，你無論如何都要把小蓮給救出來是吧？”

    “那還用得著說?！?/br>
    “她除了打電話求救以外，就沒再聯(lián)絡(luò)過你吧？說不定她聯(lián)絡(luò)你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給做掉了。假如是這樣你怎么辦？”

    “我會把全世界的上海癟三殺個精光。”

    富春說道。他可不是在開玩笑。聽到他那從陰濕的無底沼澤里涌上來的聲音，已是個會把全世界發(fā)生的事都一笑置之的人，也會知道他這句話是個不可玷污的毒誓。

    我偷偷看了富春的側(cè)臉一眼，覺得一瞬間全身起滿了雞皮疙瘩。

    眼前看到了原宿的燈火。我們的話還沒說完，就找了張合適的長椅坐下。

    “看來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救出小蓮吧！”我點了支煙說道。

    “辦得到嗎？”

    “不是辦不辦得到的問題，而是非辦不可。否則一旦你把元成貴給做掉，小蓮的命就不保?！?/br>
    “你這話兒說的沒錯。以后再殺元成貴也不遲?！?/br>
    我們倆都不打算放過元成貴，這點我們都考慮得很清楚。

    “不過，你當(dāng)時為什么沒殺黃秀紅？”

    “這女人是誰??？”

    “是元成貴的情婦，是你去砸場子的‘紅蓮’里的一個mama桑。你不是因為她在才去砸場子的嗎？”

    “喔！那個女人??！我本來想逮住她來要挾元成貴的…”

    “后來怎么了？”

    “我正要下手時，在看到她的眼睛那一瞬間，突然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停下抽著煙的手，朝著富春的臉看著。

    我所知道的富春，是不管再怎么傻的事，只要決定要干就會干到底的。

    “別這樣看我。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dāng)時只是覺得這女人千萬不能動。”

    “還真奇怪?！?/br>
    “是嗎？說不定是因為小蓮，我才會變了個樣的。”

    富春說著，不覺害臊地笑了起來。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不管怎么說，幸好你沒干這種傻事。”

    我抽著煙，謹(jǐn)慎地繼續(xù)說下去：“黃秀紅也欠我不少人情，說不定可以通過她找到小蓮。”

    “是嗎？”

    “加上你又沒對秀紅動過手，應(yīng)該沒問題?！?/br>
    我丟下煙，用腳踩熄。

    “好吧！我今晚會找黃秀紅，探探小蓮被藏在哪里。同時我也會打電話給元成貴，告訴他我已經(jīng)找到你藏身的地方。”

    “有這個必要嗎？”

    “那還用說。元成貴可不是傻瓜，要想救出小蓮就得先引開他的注意。在他一心想干掉你的關(guān)頭，我才能把小蓮救出來。我馬上告訴元成貴已經(jīng)找到你了，你就在那里等著元成貴，把他做掉?！?/br>
    “知道了?！?/br>
    富春爽快地回答，沒有半點質(zhì)疑，壓根兒沒想到自己被設(shè)計了。這樣的家伙居然還可以活到今天，實在是難以置信。

    我從牛仔夾克的口袋里掏出十萬圓的現(xiàn)金與飯?zhí)飿蚬⒌逆i匙。

    “我得趕快開始行動了。這里是先給你的資金，還有藏身處的鎖匙?！?/br>
    我把飯?zhí)飿蚬⒌奈恢酶嬖V了富春。這么一來，這間房子就不能再用了，可是為了燃眉之急，也顧不了這么多。假如這件事能順利完成，以后再找間新的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