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

    作者有話說:

    溫侯神射世間稀，曾向轅門獨解危?！掇@門射戟》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辛棄疾《丑奴兒·書博山道中壁》

    第12章

    “這么說來，你應該很喜歡《紅樓夢》。”杜譽望著他，懶得爭辯較真。

    “對?！壁w捷拼命點頭：“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正嘆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從中學到現(xiàn)在，商務印書館出版的那套《紅樓夢》我看了將近十遍?！?/br>
    “少不看紅樓，沒聽說過嗎？”

    “聽說過，我爸媽以前也不太贊成我讀，可我就是喜歡?！?/br>
    杜譽笑了，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

    程云禮不知何時來了這邊，見杜譽和趙捷你一言我一語聊得起勁，他難得的舒展開了眉心：“小杜啊，看來小趙這孩子跟你很有緣分?！?/br>
    聽了這話，杜譽似是有些不高興。他冷笑幾聲，瞥了一眼趙捷：“我跟他師父也有緣，都是孽緣?！?/br>
    程云禮自知無話可說，苦笑著搖了搖頭。

    聽了這話，趙捷也很是無奈，他剛想說些旁的，卻發(fā)現(xiàn)趙毅正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

    杜譽也意識到了這件事。他向趙毅點頭示意，目光接觸的那一剎那，雙方都不約而同地立刻移開了視線。

    “我去看看?！闭f罷，趙捷跑到自家父親身邊。

    “過來。”趙毅把他拽出屋門，聲音低到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他對你這個態(tài)度，你怎么還這么高興？”

    “爸，你根本不了解他?！壁w捷的話里藏不住笑意，清澈而純粹：“他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他為人好得很，‘冷眼人還有熱心腸’呢?！?/br>
    “胡說八道?！壁w毅打量著自家兒子：“自以為是的家伙，這話還輪不到你跟我說?！?/br>
    他嘆了口氣，走到角落，見四下無人才說：“你樂意親近他，當然不是壞事。咱們不害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不能被別人害了。當年他和你師父鬧成那樣，其中許多細節(jié)他們不愿說，咱們也不知道，幾個人的恩恩怨怨就像無底深淵一般。說他不記恨，肯定是假的。人之常情的事，咱都理解，但你要小心，以免他把對你師父的怨氣都報復在你身上，讓你白白吃虧受委屈、搭上一輩子的前程。”

    見趙捷不作聲，他又問：“你聽明白了嗎？出來工作不比你當初在學校的時候，那會兒單純，也少見利益紛爭?，F(xiàn)在你必須學會如何保護好你自己。”

    “我知道。”趙捷低下頭：“爸，我先回去了?！?/br>
    然而再次回到排練大廳，里面卻只剩了蔣師傅和其余幾個人在一同收拾東西。

    “杜譽呢？”趙捷立刻問。

    “去卸妝了?！笔Y師傅笑著說。

    聞言，趙捷立刻轉(zhuǎn)身往化妝室的方向跑，在看到他心中所想之人后，他又一次怔在了原地。

    杜譽先把頭面卸了，妝還帶在臉上。雪白的臉與銀白的發(fā)一齊出現(xiàn)，只有妝面帶有幾抹胭脂紅。他的面容本就棱角分明，如今因為瘦削顯得更甚。他的鼻梁高挺而規(guī)整，整張臉的線條實在是流暢得過分。

    趙捷發(fā)現(xiàn)看呆了的不止自己，還有同在后臺的幾個老前輩。

    只見一位須生演員走上前，幾乎要哭出來：“小杜啊，你太像你師父了?！?/br>
    另一位花臉演員在旁應和：“是很像，比當年的陳老爺子還要像一些。陳老爺子是唱腔和做派像，可你神就神在連扮相也有周老板的八九分神韻。你要是能稍微胖一點、臉再圓潤一些，就更像了?！?/br>
    另一人走過來開玩笑：“別人都說外甥隨舅，小杜，你該不會是周老板的外甥吧？”

    杜譽原本心情不錯，聽了這話，他的笑意陡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要胡說，我跟我?guī)煾笡]有任何血緣關系?！?/br>
    “小趙，”程云禮把站在門口趙捷招呼過來，著意跟杜譽套近乎：“你師父走得早，不如你重新拜在你杜師叔門下，免得你年紀輕輕無人指教?！?/br>
    “不必?！睕]等手足無措的趙捷回過神，杜譽先一擺手：“他既然與我同為周派小生，入行比我晚，我還能不教他嗎？”

    他說得極為坦蕩：“不止是小趙，咱們省京劇團里所有的周門弟子、戲校里的學生、甚至全國各處的周派小生，但凡有求教于我的，我絕不會有半分藏私?！?/br>
    “小趙，聽見了沒有？”程云禮笑著拍了拍趙捷的肩膀：“多跟你師叔學著點兒，爭取跟你師叔一樣厲害才行?！?/br>
    2022年清明，夜晚，遙城大劇院。

    “哎喲，二位老師怎么還在這兒呢？”趙捷講到一半，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語。

    來者正是劇院的門衛(wèi)，見林績連妝都沒卸，他實在費解：“這都十一點了，快回去吧?！?/br>
    “都怪我，光顧著跟他說話，忘了時間?！壁w捷笑著站起身，對林績說：“卸妝去?！?/br>
    天色已晚，公交和地鐵都已經(jīng)停運，林績開著車把趙捷送回了家。

    趙捷住在福利分房年代省京劇院的家屬區(qū)，他住的那棟樓始建于八十年代。以當下的標準來看，他的房子并不算大，兩室兩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