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元禾說起話來口氣生硬，像是沒什么活氣似的：“洛公子聰明。清朝的趕尸人確實是這么做的，也要將一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以辰州符堵緊，可將死者三魂留在死者體內(nèi)。最后，要在死者頸脖上敷滿朱砂并貼上神符，用五色布條扎緊。再給死者戴上粽葉斗笠，封面而戴?！?/br>
    邵程頤也是第一次見到湘西趕尸人，興趣盎然，緊跟著問：“你是青衣老司還是紅衣老司？為何趕尸人只在尸體前面帶路，不在尸體后面趕？”

    趙沐秋故意打斷她的問題，道：“趕尸的問題先別問了，這‘打生樁’怎么回事？”

    曾元禾道：“一種魘鎮(zhèn)之術。用法術詛咒或祈禱以達到制勝所厭惡的人物魔怪?！?/br>
    洛九衣頷首道：“原來是魯班厭勝術。這在風水學上也有記載?！?/br>
    曾元禾：“洛公子所言極是。人們在一處地方動土時，便會破壞該處風水，也會觸怒該處的鬼神，導致在建造期間時常發(fā)生意外。把活人葬在工地上，相當于對鬼神獻祭，類似于用活人生祭河神、山神?！?/br>
    岳慎遠微微蹙眉道：“草菅人命?；闹?。”

    洛九衣看向他，解釋道：“秦朝修建萬里長城時，秦朝官吏便是將修建長城的工人活埋在長城下獻祭?！毑灰婇L城下，死人骸骨相撐柱?！谖搴鷣y華的血腥時代，夏武烈帝也是暴君，為了使城墻堅固，將工匠埋入城墻。”

    岳慎遠：“始皇帝暴虐無道激怒人民，故有陳涉揭竿而起，最終推翻秦王朝?！闭f罷便與趙沐秋相視一眼，兩人同時想到了表面大仁大義、背后荒yin無度的譚夏桀。

    曾元禾補充解釋道：“廣東軍閥陳旭安也十分迷信打生樁，在珠海橋橋墩打樁時，將一對童男童女用酒灌醉，綁在柱子上沉入江底?！?/br>
    邵程頤忍不住啐了一口：“旁門左道！術界敗類！這洞庭山莊里究竟是住的什么衣冠禽獸，不把他打得滿地找牙我就不姓邵！”

    邵程頤一馬當先氣勢洶洶地走在首位，快步沿著山路沖向了君山島上的洞庭山莊。

    說是山莊，坐落在這小小的君山島上的不過是清代古宅。坐東南向西北，建于一片開闊的風水寶地，背靠山陵，兩邊是茂盛的翠竹。整座古宅以磚木架構為主，結(jié)構對稱嚴謹，青磚砌筑，青瓦蓋頂，青石鋪地，浮雕木刻古樸，石雕門梁厚重。宅內(nèi)兩大三小五個長方形天井，明亮開闊。

    叫了門無人響應，邵程頤頭腦發(fā)熱啪地一聲推門進屋，轉(zhuǎn)了幾圈竟不見一個人影子。

    邵程頤：“聽到聲響逃走了？”她用手指輕輕拂過檀木桌面：“沒有積灰，有人住在這?！?/br>
    趙沐秋伸長脖子東張西望：“會不會是躲起來了？”

    洛九衣湊到岳慎遠耳邊耳語兩句，岳慎遠一個腳尖點地，陡然間身形拔起，左足凌空向前跨一步長臂一勾便上了屋頂橫梁，他左右掃了一眼，復又空中盤旋，穩(wěn)穩(wěn)落地，真真是身輕如燕，踏雪無痕。如此倏忽來去，一絲氣息都沒有紊亂，可謂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叫屋子里的眾人看呆了。

    岳慎遠走到洛九衣跟前，開口道：“正梁兩端各有一枚古錢，梁上畫有官紗，枋柱畫有腰帶，門檻畫有官靴?！?/br>
    洛九衣點點頭：“果然是魯班傳下來的厭勝之術。這些手段可保家宅安寧，名利雙收?！?/br>
    第十六章 剪紙之術

    “大頭娃娃，簸簸箕箕，你把黑云簸過來……棒槌棒槌，把兒朝下，貼上水缸來祈雨……”老宅四周一片靜謐，忽然從院墻外飛來一陣歌聲，聽起來像是老人的聲音。那曲子音調(diào)怪異，嗓音嘶啞，唱歌的人嗓子眼里像是堵著一塊硬邦邦的東西似的吱嘎吱嘎磨合著，歌聲回蕩在這古木幽幽的老宅里，十分瘆人。

    趙沐秋仿佛一只驚弓之鳥，第一個縮起腦袋躲到了岳慎遠的背后，順便伸出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襟下擺。

    岳慎遠則是不動聲色地伸出手輕輕搭在洛九衣的后背上，眼神示意長安和邵程頤出門去探個究竟。長安掏出勃朗寧短槍，邵程頤五根手指的指縫間各夾雜一枚銅錢，兩人身手矯健，疾速往外奔走，很快就消網(wǎng)失在了大門口。

    洛九衣朝窗外看去：“風雨欲來。”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窗外烏云密布，天空陰沉沉的，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細雨。

    趙沐秋小聲道：“你們說的那個會魯班厭勝術的人為何如此之厲害？還會呼風喚雨？”

    洛九衣?lián)u搖頭：“并非如此。南方秋天多雨，秋雨綿綿也是常見的。方才我見蜻蜓低飛，魚兒浮上水面呼吸，這些都是天要下雨的兆頭?！?/br>
    趙沐秋這下子安心了不少，兩手叉腰道：“哼！哪里來的邪魔歪道，敢在小王面前裝神弄鬼！不給點你厲害瞧瞧，你就不知道花兒為什么那樣紅！仡樓！曾師父！”

    “是！小王爺！”仡樓與曾元禾也行動了起來。

    只見苗女仡樓若丹霞般的雙唇合攏，中間留一空，“咻咻—”略微尖利刺耳的口哨聲響起，她的左手袖口便爬出一串黑色的小蟲子。她蹲下身，將左手手心朝下按在地面上，那一串黑蟲子淅淅索索地沿著青石四散開來，乍一看至少有二三十只。

    洛九衣咽了咽口水，不自覺地將身子往岳慎遠身邊靠近了一些。趙沐秋雖說也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可每一次都是寒毛直豎，站的離仡樓遠遠的，他總覺得那些蟲子夠不上忠心耿耿，連腦子都沒長的活物是很容易cao控的，萬一有一天反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