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卿收起報告單：“我知道了。”

    他將許硯辭帶回病房，給對方換了病服，而后輕輕地將人抱到床上，蓋上了被子。

    許硯辭蒼白著臉，緊閉著眼睛，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

    沈修卿守在他片旁邊，總是時不時地看向心電圖，只有還在跳動的線能讓他確定自己的愛人還活著，緩解那股自毀般的焦躁。

    這一夜很難熬，病房點著微亮的夜燈，四周帶著死寂的灰暗，唯有吊瓶滴答滴答的聲音在昭示時間的流逝。

    接連三天四夜沒休息，沈修卿大腦神經(jīng)遞質(zhì)已經(jīng)紊亂，精神始終處于一種緊張的狀態(tài)，頭部開始發(fā)痛。

    沈修卿知道自己精神開始恍惚了，他似乎聞到了血液混雜著初雪信息素味，像是股暖流直接撫平大腦脹痛。

    他想在聞清楚一點，但身體毫無征兆地驟然放松下來，而后眼前一黑，陷入了深度昏睡，什么都不知道了。

    *

    沈修卿感覺身上很燙，掀開眼皮，下意識看向心電圖。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刺骨的寒意從骨縫中蔓延至血脈，全身似乎都冷了下來，只盯著一條直線發(fā)了好久的呆。

    沈修卿腦子一陣眩暈，無措地回想著昨夜發(fā)生了什么，他分明已經(jīng)決定守整夜了，為什么會無緣無故地睡過去？！

    他眼角無聲無息地落下了淚，破碎的記憶扎痛了大腦，但還是不要命地回想著，手背上的青筋浮現(xiàn)，臉色迅速白了起來。

    昨夜許硯辭抱上床后，看著心電圖，而后聞到了.....信息素？

    對，他聞到了許硯辭信息素的氣味。

    沈修卿像是意識到了什么，驟然反應(yīng)過來，看向床體的位置，只見上面空蕩，什么人也沒有。

    他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要去找對方，卻錯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狐貍眼眸。

    許硯辭就站在窗口處，手上拽著拉好的簾子，倚著玻璃，上挑著眼尾看他：“坐下?！?/br>
    沈修卿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有很多話想問，終究都沒說出口。

    不知道為什么，他這輩子好不容易給許硯辭養(yǎng)出來松弛感在對方已經(jīng)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毫無溫度的壓迫感。

    許硯辭將簾子拉好，把落在對方身上的光線全部遮住，這才走過去，坐在床上：“剛才看見太陽落你身上了，去幫你把簾子拉上，但沒想到還是弄醒你了。”

    他掀了掀眼皮，語氣漫不經(jīng)心，但能明顯聽出來不大開心：“你沒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沈修卿對上許硯辭的眼睛，這人跟上輩子的眼神一模一樣，因此心底也有了點數(shù)：“你記起來了。”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許硯辭點了點頭：“兩輩子的記憶，我都記起來了?！?/br>
    他前世臨死的時候已經(jīng)跟對方撕破過臉皮了，沈修卿知道他是什么人，那他就也沒什么撒謊的必要。

    許硯辭視線落在沈修卿身上，一寸一寸底巡視著，最后停留在頸部的可怖傷痕上：“為什么自殘？”

    他這輩子初遇的沈修卿，跟前世初遇的沈修卿完全不一樣。

    前世沈修卿嫌長發(fā)礙事，好不憐惜地將它剪掉了，直到后來許硯辭隨口提了一句喜歡長發(fā)，他這才開始留長發(fā)。

    但許硯辭這輩子分明沒有提過半句喜歡長發(fā)，而按照時間線，沈修卿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短發(fā)才對，可對方偏偏是長發(fā)。

    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沈修卿被他背叛了重生之后，還喜歡著他，念著他的喜好，特地將長發(fā)留著。

    沈修卿會留他喜歡的長發(fā)，會戴上輩子從不戴的耳飾，就連香水跟穿搭都按照他上輩子偏好的來，只是為了他的眼神能多分一點給自己。

    許硯辭在遇見沈修卿之前壓力很大，沈修卿重生回來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殺了他，而是把他接到自己的庇佑中。

    許硯辭能肯定，以沈修卿的性子來說，對方肯定是恨他的，只是這毫無原則的愛遠遠蓋過了恨。

    他見沈修卿還在愣怔地看著自己，也不介意，輕笑著看他，上挑的狐貍眼尾很壞：“怎么不應(yīng)話，是在生我的氣嗎？”

    沈修卿下意識地摸了下頸部的傷口，悶聲應(yīng)道：“嗯。”

    許硯辭視線從他的唇珠，移到了那雙漆黑的眼眸，眨了下眼睛：“你脾氣越來越壞了，現(xiàn)在動不動就跟我玩冷暴力?！?/br>
    沈修卿打量了他幾秒：“從你身上學(xué)的?！?/br>
    許硯辭神情淡淡著，支著下巴看他：“怎么不學(xué)點好的?！?/br>
    沈修卿面無表情：“你身上有好的嗎？”

    許硯辭挑眉看他，知道對方這句話倒是把心底的怨氣都問了出來：“我可以向你解釋?！?/br>
    沈修卿嗓音低啞得厲害，帶著些咬牙切齒：“可我已經(jīng)不信你了?！?/br>
    許硯辭像是預(yù)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也沒什么反應(yīng)，繼續(xù)說著：“那我也要解釋，信與不信，原不原諒，這是你的選擇，而我要做的就是不讓你繼續(xù)誤會?！?/br>
    “我們的位置是蕭齊暴露的，并不是我。但我也不是完全清白，你那邊很多機密都被我拿去跟塔交換了，換取我想知道的情報。”

    他的嗓音清冷認真，看著偏過頭不愿看自己的沈修卿：“但我去找你的那夜，并不是想殺你，而是想跟你說我愿意跟你結(jié)同盟?！?/br>
    沈修卿無聲抬眼：“結(jié)同盟？在地下城只有一成勝算的時候來找我結(jié)同盟，不覺得這個理由太過于荒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