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明硯搖頭:“這我哪能記得?!?/br> 陸魚垂眸:“我記得。那天我在宿舍碼字,收到了你給我畫的陸冬冬,每個細節(jié)都記得。當然,你可以說這是因為這件事我記憶深刻,才會記到現(xiàn)在,但9號之前的事我也記得。7號我跟老楊去吃了麻辣香鍋,點的是土豆、蝦滑、蟹棒、雞翅、大白菜,老楊吃了三碗米飯。10號有個小考,考的是線性代數(shù),我這兩天剛復習完,你可以出個題考考我?!?/br> 信號燈轉跳成綠燈,明硯一腳油門開過了十字口,沒接這個茬。 沉默半晌,陸魚抬眼看他:“你還是不信嗎?” 明硯:“我沒學過線性代數(shù)?!?/br> 陸魚:“……”忘了老婆是學藝術的,大學沒有這門課。 “咳咳,”陸魚趕緊岔開話題,“我們結婚多久了?” “三年,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泵鞒庉p打方向盤,轉入了一片綠樹掩映的區(qū)域,停在一棟白色小洋樓前。 沒等陸魚問明白,明硯就下了車,帶著他去前臺掛號。這里竟然有他的醫(yī)療檔案,前臺小哥看見陸魚便打招呼:“陸先生,您有日子沒來了,這是您的號?!?/br> “醫(yī)院又不是飯店,我還能天天來???”陸魚沒好氣道,這話說得,多不吉利。 前臺小哥并不在意陸魚的陰陽怪氣,笑容不變地請他先去檢查室做一系列檢查。 “闕醫(yī)生是外國人,他培訓出來的員工說話也像他,有時候會有些奇怪,不必在意?!泵鞒幗忉屃艘痪洌阒戶~去檢查室。 外國人姓闕?陸魚想不出來什么外國姓氏有這音,回頭一看,前臺掛著幾個大字“闕德診所”。嚯,還真是外國人,正常人誰會取這名。 診所里環(huán)境非常好,不像個診所,反而像個高級會所,讓人時常想不起來自己在醫(yī)院里。而且設備非常齊全,價格也十分美麗。 拍了ct,做了核磁,服務生請他們在等待室稍坐,并貼心地端來了點心茶水。 等待室是一間小會客室,連通著診室。屋里鋪著厚厚的羊絨地毯,擺著深藍色的天鵝絨沙發(fā),背景播著細雨滴落的白噪音,非常舒適。雜志架上放著純英文的醫(yī)學期刊和最新的財經雜志,墻上寫著希波克拉底誓言,北邊的歐洲宮廷風長桌上供著一尊神像。仔細瞧,好像是張仲景。 張仲景?陸魚以為自己看錯了,又多看了兩眼。 明硯倒是習以為常,還拿了三炷香給醫(yī)圣點上,誠心地拜了拜。 陸魚皺起鼻子,難以理解:“西醫(yī)怎么還供張仲景?” 恰在此時,診室的門開了,一名金發(fā)碧眼的年輕醫(yī)生笑盈盈地站在門邊,用音調蹩腳的普通話說:“中西結合療效好,醫(yī)學之路學無止境。我還研究過y國的阿育吠陀醫(yī)學,也會跳南美洲的除邪舞。哦對了,現(xiàn)在播放的白噪音就是南美洲的音樂療法,仙人掌雨棍之聲。” 說著,闕德遞給陸魚一根長棍,讓他把棍子顛倒過來。棍子里似乎有很多小顆粒,嘩啦啦緩慢掉落發(fā)出了悅耳的雨滴聲。 闕德笑瞇瞇:“我正想推薦給你這個東西,剛好你來了。” 陸魚拎著手中光滑的仙人掌棍,覺得這醫(yī)生很不靠譜。 仔細看了所有的檢查報告,闕德拿著個小棍指了指片子:“目前看來沒有什么大問題,就頸椎有輕微的病變,不過這是他的老毛病了。這次是哪里不舒服,為什么做這么多檢查?” 陸魚:“我今天昏迷了一下。” 明硯:“他說他是穿越來的。” 陸魚:“……”這是能告訴別人的嗎? 闕德從病例中抬起頭來,仔細看了看正瘋狂給老婆使眼色的陸魚,贊嘆道:“哇哦,這真是個奇跡?!?/br> 明硯:“……” 聽完大概情況,闕德認真地問陸魚:“你怎么肯定你是穿越而不是失憶呢?也許你只是失去了這十年的記憶?!?/br> 陸魚只能把對明硯說的話又說了一遍:“你記得自己十年前11月9號做了什么嗎?” 闕德想了想:“記得啊。” 陸魚:“……”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闕德聳聳肩:“啊,這個問題問我并沒有意義,因為我是個天才,有一些輕度的超憶癥。不過我能理解你想表達的意思,你是說你對于穿越前那個時間點的事情記得非常清楚,對嗎?” 陸魚點頭:“我剛復習完線性代數(shù),你可以出題考考我?!?/br> 闕德拿出紙筆,想了想,又放下:“我沒學過線性代數(shù)?!?/br> 陸魚:“怎么可能,你是醫(yī)學生嗎?” 闕德攤手:“我們外國醫(yī)學院不學線性代數(shù),不過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復雜數(shù)學題這種東西經過十年是不太可能記住的,超憶癥也不可能,數(shù)學實在是太違反人性了?!?/br> “是吧?!标戶~深感找到了知音,跟闕德愉快地聊了起來。 明硯:“……”這人確實不靠譜。 第5章 老二 兩人熱火朝天地聊了半晌,闕德提出了兩個問題:“第一,如果你是穿越的,穿到了陸大魚的身上,那陸大魚去哪里了?第二,你跑了,你十八歲的身體怎么辦?根據南美洲的理論,靈魂缺失的身體會被邪靈上身,需要驅魔?!?/br> 這般說著,闕德摸出了一串不知道用什么堅果殼做的風鈴,繞著陸魚的腦袋搖了一圈。 陸魚擋住他打算繼續(xù)繞圈的手:“這位大師,容我提醒一句。人不能,至少不應該,用現(xiàn)在的鈴驅十年前的魔?!币膊荒芸鐣r空收取驅魔費! 闕德滿臉可惜地收起風鈴:“好吧,說回我們的問題。” 陸魚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根據穿越定律,有兩種可能。假如時空不唯一,這個時空的陸大魚死了,我頂替了他的身份,而另一個時空的我享年十八;假如時空唯一,那陸大魚沒死,回去頂替了我。” “很有想法,”闕德點頭,“但第二種可能,也會產生一個悖論。陸大魚回去就是重生的,那么他必然會做出改變,但你現(xiàn)在的生活并沒有受到影響?!?/br> 陸魚嗤笑:“你怎么知道沒有改變,我們又不清楚原本的歷史軌跡是什么樣子的,說不定我們經歷的就是陸大魚改變之后的狀態(tài)?!?/br> “no,”闕德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我看到新聞,你們的公司上市失敗了,如果是重生者,應該會規(guī)避掉這些問題?!?/br> 陸魚:“……”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 嘆了口氣,陸魚轉頭不舍地看了明硯一眼:“那就說明,如果陸大魚穿回去了,我們過段時間還會換回來。” 市面上各種穿越小說,也不是沒有寫過穿到未來的自己身上,但90%都是會穿回去的。在未來收集到足夠的情報,再回去,這樣就擁有了金手指,成為爽文。 “well,”闕德低頭,寫下了問診結論,“那你給智腦設置一個定時復診的提醒,我們也可以約定一個暗號,每次復診對一下,這樣我就能判斷陸大魚是不是回來了?!?/br> 一個暗號。 陸魚想了想:“我愛明硯。” 明硯抬頭:“嗯?” 陸魚紅了耳朵:“就這個暗號?!?/br> 闕德咂咂嘴:“ok。”然后按了一下桌上的內線按鈕,通知服務臺,下次陸魚來復診,把他的點心換成狗糧餅干。 陸魚:“……你這服務態(tài)度,我高低得給你個一星?!?/br> 陸魚出去結賬,明硯留下來做家屬談話。 闕德把剛才寫下的報告單遞給明硯。 明硯聽他倆云里霧里扯了半晌,從相對論談到做法驅邪,以為闕德會寫一份靈魂轉換符給他,沒想到報告單上寫的全是醫(yī)學術語,問診結論是: 【邏輯清晰,精神正常,初步診斷為外力磕碰導致的失憶。】 闕德:“他應該是頸椎問題導致的腦供血不足,突然昏倒,磕到了頭,出現(xiàn)了暫時性的失憶?!?/br> 明硯很是無語:“合著你倆討論了半天,是哄他玩呢?!?/br> 闕德?lián)u頭,頗有些得意:“也不全是,我只是選擇了一種他能接受的方式測試他的精神狀況,這讓我有了意外的發(fā)現(xiàn)。” 明硯:“什么發(fā)現(xiàn)?”他只覺得原本就傻乎乎的陸小魚,被闕德忽悠得更癲了。 闕德調出了陸魚的病例,上面有一堆復雜的數(shù)據圖:“他這兩年喝酒太多,睡眠不好,海馬體受損,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記憶衰退和反應遲鈍。但神奇的是,他現(xiàn)在失憶了,反應速度卻恢復了年輕時的狀態(tài)?!?/br> 明硯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但并不樂觀:“腦震蕩也才失去幾個小時的記憶,他失去了十年的。這種反常的提升不見得是好事。” 這仿佛硬盤被清空換來了電腦的速度提升。然而,人腦不是電腦,硬盤清空必然伴隨著巨大損傷。 闕德?lián)u頭:“但他的大腦確實沒有器質性病變。大腦這東西不好說的,也有出現(xiàn)過發(fā)了一次燒之后突然掌握了一門沒學過的語言的事情。我的建議是,先觀察一段時間,定時復診?!?/br> 走出診所,陸魚拿著長長的賬單呲牙咧嘴:“我可算知道他為啥叫缺德了,這也太坑了。” 明硯看著從說話語氣到肢體語言,完全是少年模樣的陸小魚,回想闕德送他出門時說的最后一句話。 “目前科學界對大腦的開發(fā)研究只進行了千分之一,沒有研究到的現(xiàn)象統(tǒng)稱為‘奇跡’?!?/br> “奇跡……”明硯伸手,拽拽陸魚的耳朵,“你怎么跟闕德定了那么個暗號?穿越之前,我們應該還是同學關系吧?” “那現(xiàn)在已經是夫夫關系了?!标戶~乖乖歪頭給他拽。 明硯好氣又好笑地搖頭,不僅反應快,適應的也很快:“也行吧,陸大魚肯定不會說出那句話,這樣確實能測出來真假?!?/br> “為什么,他這么慫的嗎?”陸魚把賬單裝進口袋里,殷勤地給明硯開車門,還不忘嫌棄一把陸大魚。 兩人順道在外面吃了晚飯,陸魚好好欣賞了一下十年后的城市夜景,還品評說:“我以為十年后的人已經進化到喝營養(yǎng)劑不吃飯了?!?/br> “那是星際時代物資匱乏才會出現(xiàn)的事情,父親?!贝谥悄X表盤里的陸冬冬忍不住插嘴。 “噓,別讓人聽見,”陸魚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你跟別的智腦不一樣,別讓賣小孩兒的給你偷走了?!?/br> 回去的路上,陸魚終于爭取到了開車權。 明硯坐在副駕駛位,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陸魚總忍不住跟他說話:“我這車開得還可以吧?哈哈,我以前叛逆的時候還去賽場開過賽車,技術絕對過硬?!?/br> 明硯回過頭來,驚奇地看他:“你還開過賽車?什么時候的事?”他還是頭回聽說這個。 “陸大魚沒說過嗎?”陸魚也很驚奇,這在他看來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未成年的時候,那時候可叛逆了,什么事危險就去干什么。后來還有人約我去跑山,就漫畫里那種,在盤山公路上賽車押注,不過我沒去?!?/br> 明硯:“為什么沒去?” 陸魚很自然地說:“因為我遇見你了呀。我想著我以后是有老婆的人了,不能冒險,我得好好活著?!?/br> “噗……”明硯被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給逗笑了,“你就貧吧。” “真的?!标戶~說著,開進車庫,剎車油門同時猛踩,直接漂移甩尾停車入庫,帥氣地吹了一下額發(fā)看向明硯。 明硯趕緊下車,看看有沒有剮蹭到旁邊的賓利。 陸魚沒等來夸贊,等來一個瞪視,然后被迷得七葷八素,恍恍惚惚地回了家。 “走吧,先洗個澡。”明硯忙碌了一陣,叫跟人魚球玩的陸魚去洗澡。 白天去了一趟醫(yī)院,回來要先洗澡換衣服才行。 “洗,洗澡,我們,一起嗎?”陸魚看明硯拿著浴袍一副要跟他一起洗的樣子,頓時磕巴了起來。 一只西裝革履的智腦球從沙發(fā)后飄過來,圍著倆人飛一圈,不屑道:“我現(xiàn)在相信他是穿越的了。他這樣子不像裝的,只有小處男才會這么沒出息?!?/br> “嘭!”西裝球得到了魚球的一記甩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