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陸魚順勢向后靠,把腦袋放明硯肩膀上,仰頭小聲在他耳邊說:“怎么了,我就想說個‘對仗’而已?!?/br> 明硯斜瞥他:“你這不對仗?!?/br> 花聞遠又沉默了半晌,問:“我死了之后,大周如何了?” 陸魚不肯起來,沒骨頭似的躺在明硯懷里,被擰了后背也不起:“你應(yīng)該猜得出來?!?/br> 花聞遠嘆了口氣。那自然是韃子入關(guān),大周覆滅,群雄割據(jù)。若有明主,十年可安,若無明主,天下大亂。 這便是陸魚的改造方案,用穿越者的身份,慢慢給花聞遠講現(xiàn)代知識,融合進劇情里。不會很突兀,也有趣味性。 花聞遠的外祖家姓謝,乃是江南望族,世代讀書,也很富有。但這兩代子弟都沒出息,讀書不成,連個進士都沒有。嫡傳的孫子,也就是花聞遠的表弟謝重云,生得膀大腰圓、力能扛鼎,怎么看也不是讀書的料,一心想要當(dāng)個游俠除暴安良。 謝老爺子愁得胡子都快掉光了,偏這時候花聞遠來了,表弟像看到了天神,哭著喊著要跟他去打仗。 陸魚和明硯沒有去見花聞遠的外祖,讓孩子自己去走劇情,他倆在附近游山玩水。 坐在一處涼亭水榭內(nèi),陸魚對著一桌山珍海味大快朵頤,還不忘給明硯夾菜:“這全息真是好真實,能吃出食物的味道。再發(fā)展下去,就是小說里的那種星網(wǎng),在虛擬世界里什么都能干,人會逐漸迷失分不清虛擬與真實。” “但這都是假的,并不能飽腹,吃再多還是餓的?!泵鞒帉俚氖澄餂]什么興趣,嘗了兩下就不吃了。 陸魚喝了口虛擬酒,湊過去跟明硯擠在一張長凳上,小聲說:“那咱倆在這里洞房,是不是不算真洞房,出去我還是黃花大閨男。” 明硯給他一拳,左右看看,急道:“這是直播,一會兒直播間被封了。” 那邊鳥書平臺的直播,直接把陸魚的話給嗶掉了,觀眾什么也沒聽見。 【急急急,他倆在說啥?】 【救命,朕的皇家唇語翻譯呢?】 【他倆好配啊,真的只是協(xié)議結(jié)婚嗎?】 【“洞房”,是“洞房”!有人澄清嗎?沒澄清我可要造謠了!】 十章直播很快結(jié)束,大家覺得不夠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討伐,要求沉魚加更、陸魚加班。 還有許多人抱怨鳥書的分屏太小了,想看倆人的“戀綜”,又舍不得丟開花聞遠,導(dǎo)致根本看不清楚。 下午開會討論芭蕉的合同。 這合同非常詳細,各種細節(jié)都有規(guī)定,包括廣告分成、周邊售賣、帶貨規(guī)則等等。 “芭蕉還提出,希望把陸總和明總的視頻單獨剪輯,做成類似戀愛綜藝的娛樂節(jié)目,這個單元的廣告分成會給到個人?!鄙虅?wù)總監(jiān)說起這個,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會議桌上首的兩位。 戀綜?陸魚眼睛一亮,張口就要答應(yīng),見明硯沒說話,又把到嘴邊的“可以”咽了下去,巴巴地等著明硯開口。 明硯微微皺眉:“可以做,但細節(jié)還要再商定?!?/br> 商務(wù)總監(jiān)松了口氣,連連點頭:“這個不著急,剪輯的視頻會滯后直播很多?!?/br> 陸魚頓時高興起來,這下真變成拍戀愛綜藝了,全國人見證他追明硯的過程,還能賺點零花錢,多好! 合同基本是芭蕉的制式合同改的,只調(diào)整了一些個性化項目,法務(wù)沒挑出什么大問題。 芭蕉的老板焦棲,是個超級富二代。焦家在生意場上慣來有口皆碑的,焦棲這個人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對別人嚴(yán)格,對自己更嚴(yán)格。無冤無仇的情況下,不會出現(xiàn)故意在合同上坑他們的事。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會議結(jié)束,陸魚拉著老楊嘀嘀咕咕。 出了公司大門,明硯準(zhǔn)備去開車,見陸魚跟老楊勾肩搭背地站在原地不動彈,有些奇怪。 陸魚囂張地說:“我晚上不回家吃飯了,你自己回去吧!” 下班的員工們剛走到大堂,聽見這話紛紛駐足,好奇地探頭探腦。陸總今天出息了,竟然這么跟明總說話。 明硯也很驚奇:“你做什么去?” 陸魚大手一揮:“老爺們兒的事你少管!” “嘶——”大堂里響起陣陣吸氣聲。 楊沉嚇得一哆嗦,趕緊用手肘捅陸魚:“你瘋了。” 陸魚嘿嘿笑,放開老楊,小跑過去低聲跟明硯說:“跟老楊喝酒去,我好不容易變成個成熟的大人了,要享受一下跟朋友喝酒的樂趣。我保證不喝多,絕對不犯酒癮,九點之前肯定回家。” 明硯不放心地看著他倆:“你倆怎么去?我送你們吧?!?/br> “不用不用,”陸魚拍拍胸脯,“我倆有車?!?/br> 然后,他倆就拿出來兩塊公路滑板。 楊沉一臉興奮:“嘿嘿嘿,好久沒滑了?!?/br> 陸魚單腳踩著滑板:“誰最后到誰是狗啊?!?/br> 楊沉搓搓手,也單腳站在滑板上,做起步姿勢:“來來來!” 陸魚沉下腰:“準(zhǔn)備,1!” 沒有念“3,2”,陸魚快速念了“1”就沖了出去。 “我擦,陸魚你個狗!給我等著!”老楊趕緊追了出去。 明硯站在原地:“……” 第38章 青春 兩人滑著滑板, 沖到了一家裝修洋氣的小酒館。 這里都是些年輕人,吃漢堡薯條配進口啤酒,還有長頭發(fā)卷毛的外國人在小舞臺上彈吉他。 脫了厚外套, 楊沉里面穿著程序員最愛的格子衫, 陸魚則露出了他的運動t恤, 勉強融入這青春洋溢的氛圍。 這里啤酒也很講究,用冰過的細高玻璃杯盛裝, 插著一根帶啤酒名字介紹的攪拌棒。陸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溫度、口感恰到好處,但太精致了不夠過癮。 剛喝了兩口, 有穿著非常時尚的小姑娘走過來, 端著啤酒大大方方地坐到倆人桌前, 單手撐著臉對陸魚說:“帥哥, 加個好友唄?!?/br> 陸魚笑笑:“我有對象了,不好意思?!?/br> 小姑娘眨眨眼,轉(zhuǎn)頭看看對面的禿頭老楊, 又看看年輕英俊的陸魚,不可思議地抽了抽嘴角:“你倆?” 楊沉趕緊澄清:“別誤會,我是他爸。” 陸魚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腳。 小姑娘哈哈一笑, 跟陸魚碰了個杯就走了,回去跟小姐妹們嘰嘰喳喳。 老楊看著她們, 感慨:“年輕真好啊,哎, 其實我現(xiàn)在腦子還停留在上大學(xué)那會兒呢, 后來的事大約是太痛苦, 我都記不清了, 怎么就奔三了?” 兩人碰杯喝了一大口。 楊沉嘆了口氣, 說起當(dāng)年畢業(yè)那時候,大部分痛苦來源的那個小領(lǐng)導(dǎo)。 那個領(lǐng)導(dǎo)聽說他家里貧困,許是覺得他沒有靠山又需要這份工作不敢離職,就可勁欺負他,什么臟活累活都給他干。同事很明顯地甩鍋,那人也當(dāng)看不見,還順勢罵老楊一頓。 楊沉端起酒杯,噸噸噸喝了大半,哐當(dāng)一聲放到桌上,吸了吸鼻子說:“這些我勉強還能忍,但他搶我的成果,我不能忍。那是我工作之后第一個大成果,他拿去邀功,升職加薪,只把我歸到團隊人員之一。更離譜的是,年終發(fā)獎金,我竟然是全組倒數(shù)第二,倒數(shù)第一是個打雜的混子?!?/br> 陸魚拍拍老楊的背,這些事陸大魚是知道的,他還是頭回聽說,直聽得義憤填膺,拍背的手都握成了拳頭。 “他憑什么欺負我,咳,”老楊被他拍得嗆咳了一下,說得越發(fā)起勁,眼睛都紅了,“我就想著,等我功成名就,等咱們公司上市了,我一定回舊公司看看,叫他給我跪地磕頭。” 陸魚捶他一拳:“干嘛等到上市啊,那時候你都是大老板了,收拾他就是自降身份,現(xiàn)在剛剛好?!?/br> 老楊茫然抬頭:“啊?” 陸魚把老楊的啤酒杯塞他手里催他喝完,自己也噸噸喝光,付了賬拉著老楊就走。 倆人打車,跑到五公里外的高科產(chǎn)業(yè)園區(qū),一棟燈火通明的大廈樓下,找了個提著兜子幫忙二次送外賣的大媽,走到監(jiān)控死角。 這種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所在的區(qū)域,因為人員太多電梯不夠用,外賣小哥來送餐一單要消耗半個小時以上的時間。于是,有了二次送餐這種特殊職業(yè)。 大媽們統(tǒng)一收取外賣,在外賣小哥這里獲得抽成,再分別送到辦公室去,效率奇高。 陸魚塞給大媽兩百現(xiàn)金,讓老楊翻出一個號碼:“給這個人打電話,叫他出來?!?/br> 大媽瞥了一眼兩人,面不改色地掏出一部古老的按鍵手機:“行,打完這個電話,咱們互不相干,誰也沒見過誰。” 然后,大媽就撥通了那個號碼:“李超是吧,你下來。我是誰?我是俺閨女她媽,你倆的事我都知道了!十分鐘之內(nèi),我在這個夾角處見不到你,我就上你們公司找你去?!?/br> 說完,大媽利索地掛了電話,拿上二百塊就走了。 老楊驚呆:“這都行?” 陸魚也有些呆滯,沖大媽的背影比了個“牛逼”。 不多時,一名賊眉鼠眼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跑過來,扒著高高的綠化灌木四處張望。左右看看沒見人,低頭準(zhǔn)備打個電話,忽然被人塞住嘴巴麻袋套頭。 陸魚手腳利索,拖進綠化帶,叮咣就是一頓亂揍,揍完還叫老楊沖他腦袋尿尿。老楊熱血上頭,當(dāng)真解開就尿。尿完,陸魚大喊:“吃屎把你!”拉著老楊就跑。 兩人一路狂奔,跑出了兩條街去。 老楊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就哭了,抱著陸魚說:“魚啊,我覺得暢快多了,一點也不郁悶了,嗚嗚嗚……” 倆人坐在街邊,喝便利店買來的啤酒,吃兩塊錢一袋的花生米,肆意大笑,放聲高歌。 陸魚捏著手里的空罐子,問老楊:“你記不記得,我跟明硯分手那時候的事?” 楊沉已經(jīng)有些喝大了,木著舌頭嗚嗚啦啦地說:“記得啊,怎么不記得,可太記得了。你那天原本高高興興的,回了趟陸家,說是要把錢還給他們從此再不相干。誰知道回來就發(fā)了瘋,拉著我喝酒,哭喊什么‘所有人都拋棄我,誰都不要我’,然后把攢的三百萬全給陸家了,還給明硯打電話說不去找他了要分手?!?/br> 陸魚聽得瞪大了眼睛,很是驚訝,怎么也沒想到,他倆分手竟然跟陸家有關(guān)。 “你說你,到底發(fā)什么神經(jīng)?多攢那兩百萬是你拿來出國找明硯的錢,怎么就給陸家那群混蛋了,拿來請我吃麻辣香鍋也好啊,”老楊說著說著,歪倒在陸魚背上,嘟嘟囔囔,“兩百萬,那能買多少雞翅午餐rou……” 陸魚扛著老楊回家,他不敢把喝多的人自己扔著,便扛到了他和明硯的家。躡手躡腳地進屋,把老楊扔到自己床上,胡亂擦洗了一下蓋上被子。 看楊沉沒什么事,陸魚便簡單洗個澡換了衣服,往書房去,翻找過去的記錄。 他大學(xué)時候有一本記錄好詞好句的筆記本,除了摘抄,他偶爾會在上面寫一些靈感記錄,也會寫幾句小秘密日記。 龐大的書架上,全是出版書,筆記本這種東西,應(yīng)該會放在箱子或抽屜里。陸魚翻箱倒柜,終于在書架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了那本黑色封皮的大筆記本。 略過前面的詞句摘錄,陸魚找到了記憶里的最后一頁,開始緩慢地向后翻找。最后,停在了字跡混亂的一頁。 這一頁看起來十分癲狂,字寫得有大有小,歪歪扭扭,力透紙背,有幾個收尾甚至劃破了厚實的紙張。 【我是被拋棄的,一直都是被拋棄的。不是人販子拐賣的,也不是熟人贈送的,是被親生母親拋棄的。mama拋棄了我,陸家拋棄了我,明硯也拋棄了我。都走!你們都走!去追求你們的好前程!走啊!讓我自己在黑暗中沉淪!】 最后一句過于中二,讓陸魚從這具有強烈精神污染的癲狂文字中清醒過來,嘴角直抽抽。 “你在做什么?”溫暖悅耳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坐在地上的陸魚回頭,看到了穿著睡衣、翠竹一樣立在書房門口的明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