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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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柍知道自己美,于是很少會驚于自己的美,然而這日連她都不免為自己的容顏心動。 直到坐上馬車,她還握著七出菱花銅鏡不放,因自己的美麗而心情愉悅。 來到郊外,才發(fā)現(xiàn)高樹早就來這里等著。 看到江柍,高樹眼眸亮了亮,愣了半天才跪地請安,說道:“公主,船已備好。” 星垂和月涌便掩面而笑:“瞧瞧高樹,見著公主眼睛都發(fā)直了?!?/br> 高樹又低了低頭,幾乎要把頭埋進衣領里:“姑娘就拿我別打趣兒了?!?/br> 江柍笑笑:“好了,你們別為難老實人?!?/br> 說著又往池邊看了一眼,見一大一小兩只木舟停于池畔,便說:“我兀自乘小舟,你們幾個坐大舟,不要跟我太近,不然要掃興了?!?/br> 幾人齊聲答應:“是?!?/br> 江柍提裙坐上小舟,月涌把備好的吃食遞給她,她接過放在腳邊,而后搖槳劃楫深入池塘。 小舟蕩開層層浮萍,露出水波下幾尾鯉魚來,幾只蜻蜓也被驚擾飛走,而那青蛙還在卷荷之上咕呱亂叫,衣香隨逆風飄散開來,與荷香糾纏在一處。 江柍邊泛舟邊采荷,須臾之間小舟里便堆滿了荷花荷葉,劃至池塘中央,已是葉密舟難蕩,她也累了,便取出荸薺和菱角,又拿出銀雕花藤小酒壺,邊吃邊喝。 頃刻之間便有微醺之感,她枕著荷花荷葉入睡,陽光太盛,她又將絲帕覆于臉上。 似睡非睡時,忽聽“嘭”一聲,有什么撞到她的小舟,她被顛簸著搖醒。 拿開臉上的絲帕,只見方才與她的小舟一齊停在岸邊的大舟,船尾碰到了她的船頭。 她本以為是高樹他們來尋她,本來脫口就要笑罵“你們做什么,毛毛躁躁的”,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她抬臉,看清對面那人的臉龐之后,半天也沒敢眨眼。 她說不出話。 那人就笑意盈盈地望著她。 許是她實在是太遲鈍,太遲鈍了。 他目光中閃過一抹寵溺的無奈,問道:“怎么,才半年未見,就不認得朕了?!?/br> 面前這人疏淡的眉,溫潤的鼻,輕薄的唇,尖俏的下巴,蒼白的肌膚……尤其是那雙如女子般病弱含情的眸子,不是宋瑯還會是誰? 可怎么會是他呢? 他怎么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到晏國來了? 她一定是出現(xiàn)幻覺了…… 想到這,江柍艱難地眨了眨眼,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覺得痛了,方才確定此刻并沒有做夢。 既然不是夢,她便更迷惘了,如夢囈般問出來:“皇兄,你怎么會在這里?!?/br> 作者有話說: 寫了荊棘里之后,就特別偏愛綠色,所以江柍生日服裝我特意寫了綠的。江柍生日快樂,美美過生日,沈子梟花瓶多你就讓他砸吧,不管他。 第69章 宋瑯來了 ◎宋瑯來赫州為江柍慶生◎ 宋瑯站著, 低頭含笑看向江柍。 他一襲干凈的白衣,在日光下泛起瑩亮的微芒,好像被鍍上一層神光。 這使江柍感覺他更像一個幻影了。 許是臉色天生蒼白, 宋瑯給人感覺總是常年透著微弱卻不可忽略的三分病氣, 然則稱皇道帝多年, 他的神態(tài)之中早已浸潤了凜然之色, 雖給人病氣之感,卻并不羸弱,反倒有一種高深莫測的威嚴, 與沈子梟懾人的壓迫感不同, 他是令人細思極恐的深沉。 可在面對江柍, 宋瑯不由自主就斂去了所有多余的神色。 在江柍望向他的第一眼,他就只是一個心中有愛的普通男子, 縱是有幾分深不可測的晦暗, 也不過是見到心愛的女子后, 正常地緊張而已。 明明才半年未見,宋瑯卻覺得二人已經(jīng)相隔一生一世。 他打量了江柍許久。 她好像一點沒變,又好像變了很多很多。 他難以忽略,比之從前的青澀, 她現(xiàn)在低眉斂目之間更多了幾分渾然天成的嫵媚,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經(jīng)過雨露滋潤之后緩慢綻放的樣子, 連蜷曲的花瓣兒都含嬌,不湊近都感覺她在散發(fā)芬芳。 這種改變,是經(jīng)過人事才會產(chǎn)生的。 想到這, 他垂下首來, 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氣。 再抬眸, 他又笑得沒有破綻。 語氣很是溫柔:“自然是偷偷來的。” 江柍有些糊涂,指了指他的小舟,問道:“那……” “是朕命她們瞞著你的?!彼维樈忉尩?,“傻丫頭,朕跟了你一路?!?/br> 江柍恍然大悟:“我說今日他們怎么放心讓我一人泛舟?!?/br> 宋瑯笑而不語,而后卻回了句無關緊要的話:“你今日好美?!?/br> 痛苦和殺意當然都有,不過那都是對別人,可面對她,他便只剩無窮無盡的思念和愛憐。 他凝視著她,這一刻她真是漆點雙眸鬢繞蝶,眼底桃花酒半醺。 他只覺胸口像有鳥兒在撲棱。 他想立刻擁她入懷,念頭一起,他握緊了拳,忍得好難受。 可江柍卻如何能承受他這句曖昧不清的夸獎。 她不敢忘記自己的身份,只低下頭去,說道:“多謝皇兄……” “別這么叫我?!?/br> 宋瑯卻打斷她,他恨透了她這樣叫她:“此刻只有你我二人,我也不稱朕了,讓我們忘掉那些規(guī)矩,就當這小小的池塘是一所世外桃源?!?/br> 江柍依舊為宋瑯的突然而至感到深深震驚,卻比一開始清醒多了。 她道:“好?!庇肿匀欢婚_口問他,“瑯哥哥,你為何前來?!?/br> 聽她又這樣叫他,宋瑯才重新?lián)P起笑:“自然是來給你慶生。” 江柍微怔,后又莞爾一笑,這才后知后覺因見到他而欣喜起來。 宋瑯分辨得出她這會兒的笑是真心高興,便知道小姑娘這才清楚自個兒是真的見到他了,不由也笑。 他無限依存地盯著她,而后輕輕一躍,來到她的船上,船身晃動了一下,驚起一灘鷗鷺。 江柍忙說:“你當心些?!?/br> 宋瑯笑說:“不礙事的?!?/br> 他靠著她坐下來,深深凝視著她。 這目光太過露骨,江柍只覺被他看到的地方都燙起一片,難為情極了,連因他突然而至的欣喜都減弱許多。 宋瑯好一會都不說話,江柍也不知該說什么。 可又不想一直被他盯著。 見他也穿了一身綠色的衣袍,便問道:“連衣裳也是你提前打聽好才穿的嗎?” 宋瑯溫溫柔柔笑了,卻并沒移開目光:“自然不是,所以當我見你著綠衣時,心里歡喜得緊?!?/br> 江柍一笑,忽而想起什么,斂笑問道:“你這樣過來,太后知道嗎。” 提起太后,宋瑯唇畔的笑意僵住片刻,明顯冷冽不少,默了默才說:“她知道,卻裝作不知道。” 江柍問:“這是何意?” 宋瑯轉過頭,凝視水面上的蜻蜓:“事關朝政,千絲萬縷,我不想和你多說,畢竟相聚匆匆,我只想與你聊些無關緊要的小事?!?/br> 他去錫州巡視,卻提前透露要來晏國的風聲,便降低了太后的防備之心,殊不知在來晏國之前他已見過許多手握兵權的將臣。 當然了,為國事謀劃與為江柍慶生,對他來說同樣重要。 他伸手摸了摸江柍發(fā)髻后面的綠繒,問道:“此前聽星垂說,你去了赤北,肩膀上的傷還好么?!?/br> 江柍說道:“早已無礙?!?/br> 宋瑯一臉憂心:“無論任務多么重要,你都不該以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下次若讓我知道你再這么以身犯險,我定是會生氣的?!?/br> 江柍忙安慰他:“我記下了?!?/br> 宋瑯又問:“告訴瑯哥哥,你在這里過得怎么樣?!?/br> 江柍笑道:“我一切都好?!?/br> “你不要騙我?!彼澳阋?,在我面前,你是可以說實話的?!?/br> 江柍垂了垂眸:“我沒有說謊,從前在昭國我已習慣如履薄冰的日子,所以并不覺得艱難,反正愛愛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保江家平安,愛愛是心甘情愿的?!?/br> 江柍說這話時語氣很平,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理所應當?shù)氖虑?,然而嘴角卻揚起淡淡的一抹苦笑。 她如今進退維谷,自然要讓宋瑯知道自己的艱難,她身處異國,宋瑯就算有心護她恐怕也鞭長莫及,那么就讓宋瑯顧惜江家,護著江家好了。 如果這點私心也算邪惡的話,那就當她是十惡不赦吧。 宋瑯聞言不覺心痛難忍。 他最是見不得江柍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樣子,明明那么難捱,卻不忍他擔心,還要逞強說自己沒事,天底下怎會有這樣的小可憐。 他痛極了,卻只能嘆息一聲:“你可知聽你說這樣的話,我有多么難受。” 江柍抬眸:“瑯哥哥……” “你放心,我定會接你回昭國的?!彼维樠鄣诐M是堅決,“到時候誰也不會阻止你我在一起,我會遣散三宮六院,給你建最華麗的宮殿,讓你做世間女子都羨慕的人?!?/br> 這話讓江柍心“咯噔”一下。 她回避宋瑯的眼神,說道:“瑯哥哥,切莫再說這樣的話,愛愛不敢奢求這些?!?/br> 宋瑯不以為意:“本就是你應得的東西,怎會是奢求?我知道你害怕母后,屆時我若掌權,她便不再是威脅,你無需擔憂。” 江柍頓時陷入懊悔之中。 這種場景此前不是沒出現(xiàn)過,她想借他權力庇護自己和家人是真,拿他當真心相待的哥哥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