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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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無為對此訝異不已:“當年你在泰山祈福,瘟疫盡除,被人稱為神龍轉(zhuǎn)世,我當時覺得世人迷信,可現(xiàn)在倒是越來越信了?!?/br> 要不怎么一到婼羌就立刻遇見了朔月王? 這運氣和一個朔月人翻山越嶺到達赫州,第一天就遇到崇徽帝有啥兩樣? 聞言,沈子梟一愣,旋即和謝緒風對視一眼,都是一失笑。 “既已遇到朔月王,我們的計劃需得抓緊實行?!鄙蜃訔n吩咐道,“楊先生,你即刻就出發(fā)去黑山附近幾個城邦,按計劃把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調(diào)查清楚?!?/br> 又看向謝緒風:“你在城中轉(zhuǎn)轉(zhuǎn),既然阿依慕喬裝而來,必定是要調(diào)查什么事,你盡快摸清此事。” 楊無為和謝緒風均道:“是?!?/br> “……” 這一天實在寒冷,下午的時候刮起了北風,隔著窗子都聽得到門外烈風呼嘯的聲音,沈子梟幾人出去辦事,江柍則在房中與輕紅下棋。 次日是十一月十八日,婼羌人視“八”為幸運數(shù)字,每月逢八都會開辦大型集市。 沈子梟一行人換上朔月國的衣裳,到集市上逛玩。 這日的街道比前幾天可熱鬧多了,出來逛街的人把每一條街都堵得水泄不通,不同的小攤擺在路邊,都設彩棚遮陽擋風,遠遠看去像一把把花傘開在晴空下,漂亮極了。 攤鋪多賣琉璃,頗胝等物做成的釵環(huán)擺件,還有些女子專門賣花,她們把花朵都裝在木桶里,桶里浸了水,花朵被太陽曬著也照樣嬌嫩馥郁。 江柍擠進一個姑娘的小攤前,買了兩枝玫瑰,紅的給輕紅,白的給淺碧。 冬日的玫瑰生得不如夏日的好看,卻極貴,輕紅感動的什么似的,淺碧卻連連抗議:“我應該要碧色的才對呢!” 江柍聞言,便把淺碧懷里的白玫瑰奪了回來,說道:“一共就只有這兩種顏色的玫瑰,你若不想要趁早還我?!?/br> 淺碧兩道細長的眉頓時擰在了一起:“啊,不是吧……” 輕紅沒忍住笑了,碰了碰淺碧的胳膊,說道:“我是‘男子’,拿著花會引人側(cè)目,不如給你?!?/br> 淺碧努嘴:“不太好吧。” 話雖如此,兩只眼睛已經(jīng)笑成了一條縫,小爪子一伸就把輕紅手里的玫瑰緊緊攥住了。 就當淺碧要收回手的時候,卻忽然被人從腰后撞了一下。 她差點撞到輕紅,脫口罵道“哪個不長眼的……” 扭頭看,原來是一個瘦巴巴還壞了一只眼睛的小乞丐,手里拿著一個破碗,問道:“jiejie,能給點錢嗎?!?/br> 這孩子看著太可憐。 淺碧所有的怒氣都跑到爪哇國去了。 當即從懷里掏出兩枚朔月的銅錢,丟進了那只破碗里。 小乞丐一笑,竟還露出兩枚豁牙,道了聲謝,就跑走了。 江柍見狀,便笑:“我們家淺碧還真是好心腸。” 說著又把手里剛奪了她的白玫瑰還給了她,“喏,都獎勵給你。” 淺碧眼睛都亮了起來,把那兩朵玫瑰緊緊握在手里,像抓著寶貝一樣。 葉思淵立馬便不樂意了,抗議道:“姐,你偏心,為什么不送我花?!?/br> 話還未落,他的余光冷不丁掃到一抹奇怪的身影。 他頓時警覺,低聲對沈子梟說:“有人跟蹤我們?!?/br> 沈子梟卻一臉平常,走到就近的小攤前拿起一頂花帽,邊看邊說:“我早已發(fā)覺,先不要輕舉妄動?!?/br> “誒,怎么是你們?!?/br> 沈子梟和葉思淵的對話被一道女聲打斷。 轉(zhuǎn)頭一看,正是那日在客棧里告辭的阿依慕。 她已恢復女裝,一襲色澤明麗的孔雀藍絲織長裙,外穿對襟短襖,衣服上綴有銀質(zhì)圓球形扣袢,梳兩條長辮子,兩腮處各留一綹對稱向前彎曲的鬢發(fā),頭披下沿縫一圈旱獺毛的藍紗巾。 江柍活了這么多年,第一次在看到一個女子的時候,會忘記呼吸。 如果說她的美是一捧水中朦朧蕩漾的月光,那么阿依慕的美便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大火。 阿依慕的異域感其實并沒那么強烈,可她的五官仍然極具攻擊性,漢人中最嬌麗的女子再明艷十倍,便是阿依慕給人的感覺。 而她一身藍色,又中和了這種不可直視的炙熱感。 這一刻,阿依慕好似一顆深海里的藍色明珠,剔透而晶瑩,又好似神山上的玉湖,明亮而靈動。 江柍終于知道為什么阿依慕在見到她的時候會無動于衷,因為阿依慕自己就擁有無窮無盡的美麗。 也終于明白,為何外人提起朔月女王,總要說起她的風流韻事,因為她實在太有資本風流。 阿依慕伸出手在江柍眼前擺了擺:“你怎么出神了?我換回女裝很奇怪嗎。” 江柍這才回神,很快一笑,由衷驚嘆道:“阿慕,你太美了,你讓我為之一顫。” 阿依慕一怔,竟為江柍這句話而神思一蕩。 一般來說,貌美之人,無論男女,在看到比自己更美或同樣貌美之人時,總會嫉恨或失落,這是人之常情。 卻不想江柍卻這樣坦蕩。 其實那日初見,她便被江柍的美麗震撼到了,只是對比俏娘子,她更關(guān)注美男子,倒是很快就把江柍的姿色拋之腦后。 而今日因江柍一番話,她又對這個女人細細觀察起來。 江柍一襲淡紫色的衣裙,衣服上用銀線繡以碎花紋,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領(lǐng)口、胸前,肩部等處綴上彩珠和各色亮片,頭發(fā)梳成無數(shù)條小辮,戴一頂紫色邊緣點綴彩珠的花帽。 這身打扮若是用在朔月女兒身上,必定昳麗華美,可在江柍身上,反倒有一種素不染塵的靈動與清冷。 怪不得這個“趙掌柜”會這樣喜歡她。 阿依慕想,若她是男子,僅憑這人的外貌,哪怕是個傻子,也愿意娶進門。 阿依慕如實說道:“七娘你也很美啊?!?/br> “……” 沈子梟與葉思淵站在不遠處,看這一藍一紫兩個女子互相恭維著。 葉思淵沉吟道:“怎會這樣巧,昨日與今日竟與她接連偶遇?!?/br> 連他都看得出來,這擺明了不是偶遇。 沈子梟對葉思淵說道:“她哪怕不知道我們的身份,也已對我們起疑了?!?/br> 葉思淵不免凝重起來:“現(xiàn)在楊先生出城了,緒風哥不知在城中哪個地方查婼羌暗藏的古怪之處,就只有你我二人,不可輕舉妄動呀?!?/br> 沈子梟卻不這樣想:“我們既要拿兵符,那么騙她越久,就越要用更多謊言去圓最初那個謊,日后哪怕坦誠相待,也會顯得我們處處作假,不能為人所信。與其見招拆招,不如先發(fā)制人?!?/br> 葉思淵正色問:“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怎么做?” 謝緒風想了想,吩咐道:“你去把跟蹤之人解決,然后……” 一番交代。 隨后葉思淵只道要回客棧拿東西,先行離開了。 沈子梟走到江柍身邊,見她正為阿依慕挑選首飾,已是選好一只鑲飾串珠的金手鐲,和一條絲絨編織紋樣的金穗抹額。 阿依慕則拿起一支紅寶石簪子,問江柍:“你喜歡嗎?!?/br> 江柍便笑:“喜歡的?!痹掚m如此,卻把簪子放了下來,“不過我已經(jīng)有這世上最美的簪子,不再需要其他的?!?/br> 沈子梟微怔,很快想起在赤北行軍時,為她找來的妲己用過的千年金簪。 阿依慕聞言也是看了眼沈子梟,挑眉說道:“看來是重要的人送的。” 這話略帶揶揄又微微含酸。 江柍笑而不語。 在首飾攤前逗留許久,他們才往前走。 街道上人群熙攘,車馬盈市。提籃賣花環(huán)的老嫗,揮舞著樹枝玩“騎馬打仗”的孩子,撐傘閑逛的百姓以及衣衫襤褸的乞丐,紛紛在人群中穿梭而過。 經(jīng)過一條十字街的路口時,忽聽嘈雜聲四起,越過重重人影看去,看到一個被木柵欄圍起,四角皆扎彩球,一面圍起黑布的高臺。 阿依慕見他們都往那邊望過去,心下有了思量,便說:“那里是角斗場,你們要去看嗎?!?/br> 江柍哪里肯放過這個熱鬧,當即點頭道:“看啊,我還從未看過人和人比斗呢?!?/br> 于是一行人都往角斗場去。 沈子梟笑問:“你未曾看過人與人比斗,可是看過旁的比斗?” 江柍說:“小時候頑皮,斗過蟋蟀?!?/br> 沈子梟倒是一怔。 說話間便來到了角斗場外圍。 只見高臺上有一穿過膝無扣藍袍的男子,敲了三聲銅鑼,說道:“老規(guī)矩啊,二人比斗,第一局的贏者即為擂主,連贏五場,就能拿小彩頭走人!也可以選擇繼續(xù)守擂,連贏十場,就能拿走大彩頭!若連贏十場之后,還愿守擂,就得比斗到底,不可退出!輸,便歸還所有彩頭;贏,則成為今日最大的贏家,拿走全部彩頭!諸位看官,煩請下注,買定離手嘍……” 臺上的人說著,沈子梟便用中原話為江柍翻譯著。 直到藍袍男子說道:“今日的彩頭乃是漢人奴隸,各位請看?!?/br> 沈子梟的話硬生生斷在喉頭。 作者有話說: 江柍一襲淡紫色的衣裙。 meimei說紫色很有韻味~~~ 第85章 比武 ◎沈子梟帥死阿依慕,江柍撒嬌◎ “鐺”的一聲, 又是一聲鑼響。 高臺之后的黑布被拉開,驟然出現(xiàn)一個鐵牢,里面關(guān)了二十幾個中原人, 有男有女, 最小的約莫七八歲, 最大的有三四十歲。他們只穿貼身的中衣, 因每個人都不同程度負傷,因此衣服上多少都沾了血漬和污漬,手腳都鎖著鐵鏈, 頭發(fā)也都被剃光了, 像是畜禽一樣擠在一起, 呵出麻木的白氣。 這樣的場景,但凡有憐憫之心的人, 都會不忍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