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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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她知道,她是這樣好,好到有人甘心為她去死,她帶著我這樣的喜歡,日后每當(dāng)覺得苦的時候,就拿出來想一想,就像那炭火似的,冷的時候拿來烘烘手,想必會覺得暖和吧?!?/br> 沈子梟難以置信地聽著這一切。 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原來葉思淵并非單純爛漫不諳世事,他什么都懂,所謂愛恨嗔癡,他甚至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了然! 卻什么都不說。 只像個孩童般,穿梭在他們這群心事重重的“大人”中間,充當(dāng)開心果,充當(dāng)那個無條件默默支持他們的人。 這遲來的警覺……沈子梟回過神來,甚至想給自己一巴掌。 他再開口已有些哽咽:“可是思淵,你若出事,你jiejie會哭死的。” 葉思淵的面色凝重下來。 沈子梟知道他這樣講,會給葉思淵增添負(fù)擔(dān),可他多么希望,這點負(fù)擔(dān)能夠留住他。 “沈子梟,讓你的人后退三百米,否則我們不可能開城門放人。”沈子杳的聲音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沈子梟仰頭看向沈子杳:“你做夢!” 沈子杳笑道:“是嗎,看來我們的皇帝陛下,是想讓你的好弟弟也一嘗親眼看到自己的女人墜落的滋味?!?/br> “沈子杳,你找死!”沈子梟已被激怒。 反倒是葉思淵,朝沈子梟丟來一個“你別生氣”的眼神,彎唇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哥,我不想叫你陛下了,好哥哥,好姐夫,你快點走吧,若你有事jiejie才會哭死?!?/br> 沈子梟眼底滿是痛苦,雖只是涉險,還不知最后結(jié)果,可僅僅是涉險,他都不愿葉思淵承擔(dān)。 可是他也知道,葉思淵現(xiàn)在最想要的,就是琥珠的平安。 沈子梟凝視著葉思淵,話卻是對將士們說:“所有人,向后撤退三百米!” 沈子杳補充道:“包括你?!?/br> 沈子梟抬頭又看了他一眼。 這一次他沒有暴怒如雷,而是問道:“朕一直好奇,你是何時對皇位感興趣的?” “你竟會問這種沒必要的問題?!鄙蜃予貌⒉挥X得這有什么不能講的,他淡淡告知,“你怎么不問,人是什么時候開始想要銀錢的呢。” 原來竟是人之本性。 追名逐利,貪得無厭,正是如此。 沈子梟一笑,不再多問,勒馬轉(zhuǎn)身,只道:“朕只后退一百米,你若不肯,殺了琥珠就是,你也知道,朕心中葉思淵比琥珠要重要百倍?!?/br> 沈子杳一噎:“這……” “就如陛下所言?!睏顭o為插話道。 沈子杳微頓,說道:“好,那就依先生所言。來人 沈子梟最后又深深望了葉思淵一眼,才動了動韁繩,后退一百米。 眾將與十萬大軍在八百米之外的地方。 厄彌跑馬上前,與沈子梟并肩站在城門外一百米處。 “軋軋 鐵栓升了上去,城門一點點上升。 從下往上,縫隙正慢慢擴大,終于露出能容納一匹馬的寬窄。 “葉將軍,記得把兵器卸了?!睏顭o為又道。 葉思淵手臂一抬,丟掉他的“穿云點星槍”,舉世聞名的兵器就這樣咣當(dāng)一聲落在地上,好似丟掉了什么破銅爛鐵一般。 沈子梟攥緊了手,韁繩在他掌心勒出紅紅一道痕跡。 厄彌則緊緊盯著城門里,琥珠的那一抹身影。 她的嘴巴被還堵著,只能拼命搖頭無聲地哭泣。 可誰能看不出她想說什么…… 不要來,不要來。 可葉思淵還是來了。 他深深望了琥珠一眼,下馬走上前去。 負(fù)責(zé)押送琥珠的兩個死士,把琥珠身上的繩子解開,只留手腕上的沒有動。 解開繩子,那兩人也朝葉思淵走去。 雙方在距城門十米處停下。 身后有人推了一把,琥珠全無準(zhǔn)備,向葉思淵撲去。 葉思淵怕琥珠跌倒,忙伸出雙臂接她,忽見刀光閃過,那兩個死士舉刀就要砍過來。 不愧為死士,為了殺他們,連自己的性命也豁了出去。 葉思淵剛觸到琥珠的手臂,二人還未真正擁抱到一起,他便將她奮力往身后拋了過去,轉(zhuǎn)身的剎那赫然中了一刀。 尖銳的疼痛傳來,他反應(yīng)卻快,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出必死局,于是早做了準(zhǔn)備,豁然抽出束發(fā)的銀槍簪,向那二人刺去。 與此同時,沈子梟和厄彌雙雙奔馬上前。 楊無為一聲令下:“關(guān)城門!” 沈子杳道:“放箭!” “不可!他們有火炮!若見天子涉險,必然不會管城樓上這些百姓們的死活。”楊無為忙道,“讓沈子梟親眼看著葉思淵死去,也是挫了他的銳氣,何必動用千軍萬馬?” 沈子杳眼眸一亮,又命弓箭手把箭放下了。 來殺葉思淵的死士,是數(shù)千名死士里最強的兩個。 葉思淵反應(yīng)雖快,可銀簪終究不是武器,且近身搏斗之前,他的后背已被劈了一刀,還要關(guān)注琥珠的安危,對付一個人還行,可那兩個死士均有武器,又豁出命去盡全力圍攻他,他的抵抗不過是以卵擊石。 三招之內(nèi),葉思淵又中一刀,一截刀刃穿透了葉思淵的心臟處。 他沖琥珠大喝:“你快走。” 話落,他“哇”地涌出一口血來。 琥珠見他身上的傷有一半都是因為要顧及自己,而她的雙手被綁著,什么忙都幫不上,反倒是拖累,只好拼命往厄彌的方向跑。 葉思淵低頭看了眼自己胸膛上的刀,大叫一聲:“啊?。。 ?/br> 凜然將刀身從骨rou之處抽出,而后反手一刺。 兩個死士沒想到葉思淵會這么能打,臉色不約而同凝重下來,目光中都透出對英雄的敬佩。 短短百米,當(dāng)沈子梟奔馬過來的時候,葉思淵已經(jīng)中了這兩刀。 他腳點馬鞍,動用輕功來到葉思淵面前,幾招殺了一個死士,又與另一死士纏斗數(shù)招,方才將其殺死。 當(dāng)他飛快跑到葉思淵身邊時,只見他一身銀袍銀鎧甲,都已被血液染成了深紅色。 沈子梟數(shù)不清他的身上有多少處刀傷,走到他面前,撲通一聲跪下,雙手抬起,卻不敢碰他。 葉思淵眨了眨眼。 事到如今,他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畏懼,包括面對死亡。 他歪歪頭,只見琥珠已被厄彌松綁。 她朝葉思淵飛奔而來,短短數(shù)十米的路,她摔了五六個跟頭。 他咧咧嘴笑了,口中卻涌出更多的鮮血。 血是黑色,刀上有毒! 沈子梟大喊:“你不要動!” 他拼命地搜羅自己身上的藥罐藥瓶,那都是淺碧為他備下的“靈丹妙藥”,他一股腦倒出一大把,托起他的腦袋,說:“你快把這些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 琥珠跪在旁邊,說不出話,只剩下本能地哭泣。 厄彌亦默默墜淚。 葉思淵艱難地抬起眼皮。 他想說話,可一張口就會吐血。 他努力地抬手,想告訴沈子梟什么。 沈子梟低頭看,只見葉思淵緊握的掌心慢慢攤開,里面赫然躺著一根染了血的銀槍束發(fā)簪。 他難受得不能呼吸。 再抬頭看,卻見葉思淵已經(jīng)闔上了眼,沒了氣息。 琥珠的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倒映著葉思淵的影子。 她難以置信地看了他許久,才道:“你……你還沒來得及與我說上一句話,你不可以睡,你快醒一醒!” 琥珠哭到咳嗽,哭到干嘔。 沈子梟亦沒有往日那般自控,他甚至比琥珠還要失態(tài)。 他還在固執(zhí)地要把藥塞進葉思淵口中。 空出的那只手拼命去掰葉思淵的嘴角,掰不動,他急得像個孩子,自己甩了自己一巴掌,咒罵自己道:“怎么那么笨呢?!?/br> 厄彌再也看不下去。 當(dāng)沈子梟真的掰開了葉思淵的嘴巴,把那些藥往里倒的時候,他崩潰了,大喊一聲:“夠了!他已經(jīng)死了!你能不能別折騰他!” 沈子梟驀然定住。 眼淚如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落在葉思淵的臉上,暈開了他臉上的血跡。 沈子梟就這樣無聲落淚,正當(dāng)厄彌以為他已經(jīng)接受了葉思淵死去的事實時,他忽然抱住葉思淵,仰天痛呼:“救命啊!有沒有人救救他!來個人救救他!” 他的哭聲令人肝腸寸斷。 這聲音回蕩在蒼穹之上,被風(fēng)聲扯得很長很長。 好似天與地都在哭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