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聲音很小,但聽得清晰。 他的手徒然的捂著傷口,五指被染得鮮紅,卻堵不住汩汩流出的鮮血。他微微偏過頭,像是在吃力地聽著身后之人錯愕的“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質(zhì)問。他保持著這個動作沒有轉(zhuǎn)身,也或許是他并沒有力氣再轉(zhuǎn)身。 “江月白?!?/br> “薄暮星”又叫了一聲,聲音很輕,卻能隱約聽出唇齒間幾絲急促的氣息。他緩慢地眨了眨眼,像是為了緩解眼前因過度失血帶來的眩暈,他頭頸的姿勢未變,但視線卻凝在地上,追逐著對方層層衣擺下纖塵不染的鞋履,從左后方到前方一點點移動。 那人的腳步頓住,于是他的目光也停在那里。 “唔……”駱笛突然猛地?fù)P起頭,姿勢十分僵硬,顯然是被人捏住下頜強(qiáng)硬地抬起。 大約是嘴里的血液倒流到氣管,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淺淺地吸了口氣,又引來胸口一陣劇痛,他卻已沒有多余的力氣去皺眉了。他仰著頭,目光的焦點放在前上方的虛空里,那里是“江月白”的臉。 此時,那人應(yīng)該正用或探究或嘲諷的眼神凝視著他,“薄暮星”抬起眼簾和對方對視,眸子里像是一汪灑落億萬星辰的海洋,純凈,空茫,寧靜又包容。 他用這樣一雙眼睛望著對方,仿佛一無所知,又仿佛無所不知。 “江月白,”他嘴角艱難地牽起一點弧度,像是個嘲諷的姿勢,又像是聲喟然的嘆息,“你曾普度天下人,如今,又有誰能來度你呢?” 他話音一輕,眼瞼便顫顫地垂下,億萬光點同時黯淡,星河熄滅,長夜闃寂。 沒有對兇手的質(zhì)問和怨憎,甚至來不及痛惜自己年輕的生命,薄暮星最后一句話是這樣說的。 你曾普度天下人,又有誰能來度你呢? 這話說得極輕極輕,最后幾個字更是如風(fēng)里的輕煙,裊裊地散開,再也捕捉不到一絲痕跡。 他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思說的這話呢?疑惑?擔(dān)憂?嘲諷?還是自以為是的悲憫?聽這話的人卻再也尋不著答案了。 并不像其他橫死之人一樣死不瞑目,薄暮星眼睫疲憊地垂下,身體直直地傾倒,神態(tài)安詳,甚至讓人覺得他嘴角似乎還有一絲淡淡的笑。 評委們還沉浸在薄暮星死去的悵惘里,駱笛已經(jīng)繃直了方才略微傾倒的上半身,動作自然地站起身來。他方才表演得投入,并沒有注意其他人,這才發(fā)現(xiàn)聶軒景不知什么時候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駱笛下意識地朝他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 “砰!”聶軒景驀地起身,帶著椅子一聲悶響。 聶軒景的樣子有些奇怪,動作急切凌亂,險些被椅子腿絆倒,眼神卻牢牢地鎖住駱笛,不肯移開半分。 江之洲等其他評委剛回過神來就被他這一處弄得一頭霧水,眼神齊刷刷地盯著他,看他搞什么名堂。 聶軒景此時卻似看不到其他人,幾步走到駱笛面前,隔了一步的距離又停下,近情情怯似的,腳步有些遲疑,一步分作兩步,慢慢地挪到他正前方極近的位置。 駱笛后背有些僵硬,一動不動地站著,他望著聶軒景離自己越來越近,覺得好像有點明白緊張是什么感覺了,不由得暗地里捏緊了拳頭。 聶軒景不知趴了多久,臉頰上印上了淺淺的衣物折痕,神情有些奇怪,仿佛很激動,又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凝視著駱笛,目光有些飄渺,像是透過眼前的他凝視著別的什么人似的,那眼底的情緒是駱笛無法讀懂的復(fù)雜。 駱笛緊張地看著聶軒景,發(fā)現(xiàn)他眼角居然有些微微泛紅,一雙眼睛亮而朦朧,像是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水光。 聶軒景抬起手,在他駱笛側(cè)停頓了一下,想觸碰又不太敢觸碰的樣子,最后還是顫抖著撫上了他的臉頰,拇指輕輕摩挲著,像是在確認(rèn)眼前這人是不是真實的。 駱笛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但臉上聶軒景手指的溫度讓他有些無措,臉漲得通紅,覺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了,他不知所措地看著聶軒景。 然后就怔怔地望著對方眼角滾落下一大顆眼淚來。 第3章 角色 聶軒景模樣生得極好看,輪廓完美,五官精致,俊秀至極卻毫不女氣,一雙桃花眼像是融了春風(fēng)酒釀,即使目光淡淡依然能誘人想入非非,是屬于一眼就能抓住人眼球那種好看。 此時,他眼如桃花帶墜露,瞳仁上一層氤氳水光,霧蒙蒙的,除此之外沒有很明顯的表情,卻周身都彌漫著哀傷的氣息,看得駱笛一陣心悸的疼痛。 “聶、聶先生,你怎么了?”駱笛小心翼翼地開口。 “是啊,軒景你在做什么?”那邊站起身來歪著身子看了好一會的江導(dǎo)也有些擔(dān)憂地問道。 聶軒景目光閃了一下,駱笛明顯感覺到他附在自己臉上的手顫了顫,然后自然地收回,他嘴唇動了動,悅耳的嗓音帶著些不敢置信的顫抖,“暮星……你終于到我夢里來了?” 此句一出,滿座嘩然。 這應(yīng)該是薄暮星死后,一直對他有著別樣情愫的美女師父林霧在醉后把別人當(dāng)作他,并吐露心跡的橋段。 江之洲和那個戴眼鏡的青年——也就是《逢魔》的原著作者兼編劇都清楚情節(jié),而另外兩人雖然不清楚,但“薄暮星”這個角色名起碼還是知道的,于是心里都不由得感嘆,聶影帝不愧是聶影帝,隨時隨地都能入戲,瞧這一出鬧的,把他們都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