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生春日 第14節(jié)
她們在不斷逼近,陳鹽勢單力薄,只能一步步后退。 隨著距離拉進(jìn),她身后那片視角盲區(qū)逐漸顯露清晰。女生們在看清的瞬間臉色微變,甚至想要即刻轉(zhuǎn)身逃跑。 誰也不知道謝珩州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那里,側(cè)顏鋒利,倚著墻半瞇眼,依然是那副散漫不羈的模樣。 他的目光掃過這些女生驚頓住的錯愕面容,眉梢微挑,嗓音帶著習(xí)慣性痞壞的嘲弄腔。 “喲,都這么熱情洋溢?!?/br> “趕著來追殺誰呢?” 第12章 “沒誰,”藺清嘉收起那一瞬袒露出來的心虛,反應(yīng)很快接上他的話,“陳鹽同學(xué)有個東西忘拿了,我們追上來還給她。” 她盯著陳鹽,陳鹽也盯著她。 “女生間小打小鬧,開個玩笑而已。” “陳鹽,你說是嗎?” 藺清嘉將話題偏回陳鹽身上,咬重了嗓音,眼睛里含著濃重的警告之色,似乎想要她乖乖聽話。 然而這一次,陳鹽卻不為所動,淡淡駁斥道:“不是?!?/br> 藺清嘉偽裝的假面終于被打破,她擰起眉,環(huán)臂的指尖微躁地在手臂上輕點。 陳鹽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她是在思考謝珩州為什么會無緣無故幫她。 雙方都對峙般靜默了半晌,藺清嘉討不著半分好,平白在心上人面前落個壞印象,很快撤身要走。 “站住?!?/br> 謝珩州的聲音在這時候響起。 他對于這群女生中有一股天然的威懾力,輕而易舉地就能讓人止住腳步。 藺清嘉被這聲喚得心中惴惴,飛快地將手里的煙蒂拋了。 謝珩州看著她的背影繼續(xù)開口:“忘了說,陳鹽現(xiàn)在住在我家?!?/br> 一句簡單的陳述,瞬間掀起了所有人心頭的驚濤駭浪。 藺清嘉更是控制不住地猛然回身,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眼神震顫。 謝珩州垂眼回看她,眸色漸深,很輕地勾唇,噙著點嘲弄。 “所以她每天為什么遲回,身上添了什么新傷,眼睛里偷藏著什么委屈,我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br> “藺清嘉,我的耐心不多,別在我背后?;?,不然你很清楚后果是什么?!?/br> 平時他幾乎不管她的事,這是他極少數(shù)叫她名字的時刻,用著警告的語氣,袒護(hù)的姿態(tài),將她刺得面色蒼白一片。 她不笨,瞬間想明白了為什么原本還洋洋得意的周漫芝會在第二天就被迫低頭道歉。 為什么原本在學(xué)校肆意傳播的八卦一瞬間噤言。 陳鹽身后站著的不止是謝珩州,更是一整個謝家。 她不是孤零零好欺負(fù)的轉(zhuǎn)校生,她現(xiàn)在有了底氣。 ——謝珩州就是她的底氣。 藺清嘉深呼吸了兩下,終于壓住在自己心頭鋪天蓋地洶涌的嫉妒。 她的眼眶都紅了,用手背壓著拭了一把掉下來的眼淚,轉(zhuǎn)身匆匆跑掉。 她走后,其他女生也跟著離開。 謝珩州漠不關(guān)心她們的去留,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還在低頭擺弄那只折紙蝴蝶。 那張小紙片被他拆開后又折了回去,淡粉色的翅膀在他寬大的掌心里微弱翕動著。 眼見事情已經(jīng)解決,藺清嘉估計有好一段時間不會再來sao擾,陳鹽將手放進(jìn)衣兜里,毫不留戀地要走。 “陳鹽?!?/br> 她聽見他在后面沉沉地喚,腳步頓了一下,隨后轉(zhuǎn)頭看他。 謝珩州將蝴蝶收攏進(jìn)手心里,從臺階上一步一步走下來。 他身高挺拔,很輕易給人一種壓迫感,叫人呼吸攥緊,血液沸騰流動加速。 從居高臨下,到視線齊平。 他的眼神銳利,薄單的眼皮微掀起,幽暗又深邃:“心甘情愿給你當(dāng)槍使,用完就丟?” 聲音拖腔帶調(diào)的,似乎要和她討個說法。 見他心情貌似還不錯,陳鹽試探性服軟:“謝珩州……之前換班那事真不是我自愿的,是政教處老師自行決定的,你別生氣了?!?/br> “嗯,沒生氣,”謝珩州順著她話應(yīng),依舊不依不饒,“還有呢?” 陳鹽眨了下眼,聰明腦子飛速轉(zhuǎn)了好幾圈,也沒明白他究竟想聽什么。 干脆無奈地問出口:“我不知道,你想怎樣?” 謝珩州沒說話,只抬腿緩緩逼近兩步。 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近,陳鹽避無可避地對上他的眼睛,細(xì)密的黑睫顫動,抓著格裙的手攥得有些泛白。 下一秒,謝珩州輕輕踢了一下她的腳尖,語調(diào)透出點散漫笑意。 “沒想怎樣,想你給個臺階下。” “答應(yīng)和好吧,嗯?” …… 陳鹽踩著上課鈴趕回教室時,整個耳尖都是紅的,差點遲到。 林紅渠看她一眼,沒說什么。 下課后,陳鹽又被叫進(jìn)辦公室。 林紅渠語調(diào)平和地告訴她,教導(dǎo)處那邊松了口,她可以再選擇更換一次班級。 “不用,”陳鹽對呆在哪個班實際并不太在意,但也不想再和周漫芝繼續(xù)同桌,“您只要幫我調(diào)個位置就行?!?/br> 林紅渠清楚她們倆之間的糾葛,能夠理解,很快從善如流地替她安排:“我看溫邵身邊的位置不錯,你們倆都成績好,坐一塊不會受太多影響?!?/br> 放眼整個班,好像確實也就溫邵還能用平常的目光看待她。 陳鹽沒太猶豫,很快點頭答應(yīng)了。 這次放學(xué)回家,陳鹽沒再拒絕坐謝家的車回去,她雙手安分地在膝蓋上放好,轉(zhuǎn)臉看著窗外的景色。 謝珩州坐在她的身側(cè),手指偶爾在屏幕上敲打兩下,似乎是在回復(fù)信息。 “謝叔叔是為了我的事跑了一趟學(xué)校嗎?” 萬分安靜中,陳鹽開口問。 “是,”謝珩州手中的手機轉(zhuǎn)了一圈,落回手里,閑閑補了一句,“不過是我叫的他?!?/br> 陳鹽有些驚訝地抬眸看過去。 上次他們倆因為謝之平鬧成這樣,她以為謝珩州甚至都不會愿意主動開口和謝之平說一句話,更別說要開口和他尋求幫助。 是的,幫助。 這件事鬧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越了他們這個年齡段該有的能力范疇,如果沒有謝之平出面擺平,也很難求到一個相對公正的結(jié)果。 謝珩州哪能看不懂她的意思,頓時眉梢挑起:“他好歹是我法律意義上的爸,你名義上的資助人,解決這點事,難道不是應(yīng)該的嗎?” 陳鹽點了下頭,真心實意地贊同附和,眼睛微彎:“嗯,應(yīng)該。更何況謝叔叔把事情處理得非常妥當(dāng)?!?/br> 她再也沒在學(xué)校里聽見別人肆意議論陳鋒。 這已經(jīng)是件很好很好的事了。 她夸得這么干脆,卻讓謝珩州心頭莫名覺得有抹揮之不去的煩躁。 他不是會忍著性子的人,默了一會兒后,倏然伸出手摁住身旁人細(xì)白的后頸,迫使她轉(zhuǎn)過臉來正視他。 “陳鹽?!?/br> 他總喜歡這么拖腔帶調(diào)叫她名字,聽上去親密又繾綣。 然而下半句他半瞇著眼,不悅地強調(diào)。 “你可別忘恩負(fù)義?!?/br> 陳鹽感覺脖頸那一塊肌膚在發(fā)燙,很快熱度上燎,耳根紅成一片。 她有些莫名地眨了一下眼睛。 什么忘恩負(fù)義? 然而下一秒對上謝珩州的目光后,瞬間明白過來。 他的眼神明晃晃地在提醒她“我才是唯一將你解救的人”。 強勢又霸道,甚至不允許她分神去感謝自己的父親。 “當(dāng)然,你也幫了我很多,”陳鹽看著他有些無賴的模樣,不知怎的被逗出一個眉眼彎彎的笑,想了想又補上,“嗯……比謝叔叔的更多?!?/br> 這話聽著違心,謝珩州聞言哼笑一聲,盯著她沒說話,模樣看上去并不領(lǐng)情。 他撐在她后方的手還未收回,垂下來的手掌心寬大,小臂修長有力,皮膚下還浮現(xiàn)出一點力量感的青筋。 于是陳鹽念頭忽起,伸手輕輕牽住他大拇指,幅度微小地輕晃了兩下,聲音和煙一般掠過他的耳畔:“謝珩州,你最好啦。” 她這般不打招呼突然襲擊,令謝珩州渾身都僵了一下,在陳鹽看不見的角落,耳尖漫上點紅。 然而嘴上卻依舊硬得不行,抽手偏開眼睛,輕飄飄地嗤。 “算你識相?!?/br> …… 離放學(xué)時間過了好久,周漫芝才拖沓地收拾好東西,癟臉嚼著口香糖出校門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