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生春日 第68節(jié)
她救還是不救? 這男人?販毒吸毒,喪失了作為人?該有的良知,已經(jīng)觸及了陳鹽的底線。 他?無妻無子,孤身一人?,就算現(xiàn)在掉下去,也只會?當他?在洪澇或者?泥石流中遇了難,世?上不會?有人?會?為他?感到惋惜難過。 只要他?掉下去,世?界上就會?少?一個被毒品驅(qū)使cao控的敗類。 她忍不住冒出陰暗的念頭來。 為什?么不呢?為什?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做到袖手旁觀呢? 陳鹽抓著扶梯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手心里滲出點汗。 “拉我一把,我快堅持不住了,誰能拉我一把……”男人?的力氣已經(jīng)到了盡頭,盡管很?不甘心,仍然看著自己的身子以一種緩慢地速度在往下掉。 他?握著梯子的手被摩擦得生疼,額頭汗如雨下。 就在男人?的手即將滑落扶梯的那一刻,從上方伸來一只纖細的,擁有女性力量的手,牢牢拉住了他?細得嚇人?的胳膊,阻住了他?下跌的趨勢。 “你說得對?!?/br> 陳鹽被他?帶得身子重重一晃,白皙的臉因為使力而變得漲紅,但是那雙杏眼里沁著的光攝人?,仿佛海灣亮起的燈塔。 “我就是個初出茅廬滿腦子正義的愚蠢警察?!?/br> “所以不論?你是誰,我都會?救你的?!?/br> 第69章 將男人徹底拉上機艙的那一刻, 陳鹽的手臂都快要脫臼,手指撐著地面,從掌心沁出的汗水幾乎要將地面濡濕。 直升機飛行得并不?算平穩(wěn), 遇上氣流整個機艙都會顛簸一下, 她從艙門處被生生震到后艙座位旁。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 除了他們?幾人之外, 飛機上還有不少熟悉面孔的傷者。 陳鹽一一掃過他們掛著彩的面龐,從之前實習時處處和她作對的同事, 到帶領(lǐng)他們?四處增援的鄭威義, 慶幸得幾乎就要掉下眼淚。 還好?,還好?有這么多人還活著。 飛機飛行逐漸趨于平穩(wěn)。 她吸了下鼻子, 從地上爬起?來, 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整個人就被扣著腦袋落入了一個溫熱的胸膛中。 這次不?同于以往,擁抱的力道發(fā)了狠,很緊很重, 幾乎要把她整個人嵌入懷里,就連肩胛骨都開始微微泛疼。 陳鹽整個纖細后背撞上艙壁,被這個擁抱撞得幾乎有些喘不?上氣, 但她抿著唇,依舊任受任予。 謝珩州將?腦袋埋在她的頸窩, 呼吸破天荒發(fā)著抖, 從他身上蔓延出?的暴烈不?安情?緒快要將?她也一并淹沒。 “我沒事……謝珩州, 我真的沒事?!彼焓忠槐楸檩p摸著他的發(fā)頂, 艱難地出?聲安撫。 已經(jīng)是初冬的天氣, 兩個人的體?溫卻像是燃燒的爐火,高居不?下, 肌膚相貼的地方甚至隔著衣料都 殪崋 出?了汗。 陳鹽伸手握住他的大掌,貼到自己面上檢查,努力地笑:“你看,什?么事都沒有。” 謝珩州意味不?明地順著她的動?作垂下眼皮,忽的單手制住她的下巴,下一秒吻就不?聲不?響地壓了下來。 這些天來所有的憤怒、慌亂、焦躁都融進了這個吻中,他難得粗暴,長驅(qū)直入,將?她的那點舌尖都糾纏吞沒,痞壞地啃磨她發(fā)紅的唇瓣。 說是在接吻,不?如說是在咬人。 陳鹽五指緊攥著他的衣領(lǐng),眼角掉下一連串眼淚,有些生澀地踮起?腳尖回應。 咸濕的淚落到相貼的唇角,謝珩州動?作一頓,立刻伸手將?陳鹽低下的臉撈起?來。 不?知什?么時候,她已經(jīng)是滿臉的淚水。 “別哭,陳鹽?!彼纳ひ粑?,粗糲的指腹抹過陳鹽的肌膚,輕啄著她的唇角,吻勢逐漸變得溫柔纏綿。 兩人額頭相抵,呼吸交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陳鹽不?會坦白這幾天究竟有多少次徘徊在生死線,亦如謝珩州不?會告訴她,到底賭上了什?么,現(xiàn)在才能夠站在這里。 他們?只是通過眼前的舷窗,在嘈雜的螺旋音浪里,在近千米的高空中,靜靜望著終于躍出?陰暗云層的懸日。 赤霞黃昏的光涂抹在了現(xiàn)場每一個人的面龐上,映在眼底熠熠發(fā)亮。 風息雨止。 天終于開始放晴了。 …… 祁航是違背塔臺命令強制起?飛,在航道降落時免不?了費了一番周折。 飛機安全降落在地面發(fā)出?沉重聲響的一瞬,不?僅是機艙的人松了一口氣,圍在降落跑道上焦急等待著飛機降落的所有人心頭也不?免卸下了一塊大石頭。 “今日16點57分,h64直升救援機克服了惡劣天氣、能見度低等困難,只身出?動?搜救,平安順利救出?27名天羅山被困人員,”應詩綺眼周還有偷偷哭過的痕跡,播報時卻彎著星眸拿著話筒,語氣喜悅,“目前皖慶天氣逐漸轉(zhuǎn)晴,市政府緊急請求派遣東航多架直升機參與此次救援行動?,繼續(xù)在天羅山區(qū)域搜尋被困人員?!?/br> “相信這幾架搜救機匯聚了萬眾期盼,定能力派萬難,皖慶加油!本臺記者應詩綺,為?您報道。” 艙門在眼前被緩緩打開,第一個落地的人是漠著臉吐掉嘴里的口香糖、摘掉通訊耳機的祁航。 他向來我行我素恣意慣了,干出?這種離經(jīng)叛道的事情?仿佛家常便飯,徑自走進機組專用?休憩室里,拿了一瓶礦泉水,仰頭灌了一大口。 “祁航!”之前只出?現(xiàn)在通訊耳機里的女聲這次真真切切地響在他的耳邊,小姑娘急得頭發(fā)都跑散了,耳朵上的通訊耳機都忘了摘,氣喘吁吁地找他算賬,“我和你說過了吧,今天天氣不?好?,不?準起?飛,你為?什?么總是這樣特?立獨行,萬一出?事了怎么辦?” 祁航不?緊不?慢地瞥了她一眼:“擔心我?” “你的建議我都聽到了,但很遺憾,我這人比較特?立獨行,塔臺管制約束不?了我。” 他眉目浪蕩含笑,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湊在她耳邊輕聲曖昧道:“只有女朋友才能約束得了。” “你要不?要試試?” …… 很快其他人也下了直升機,又新增了一批病人,醫(yī)院的人手不?夠,謝珩州只能夠先去幫忙。 陳鹽還要押送那個吸毒男人,特?意落后了眾人幾步:“走吧,和我去自首?!?/br> 她本來不?離身的手銬因為?逃命早就不?知道被甩落在了哪里,一摸后腰只剩下一把隨身的配槍。 陳鹽看著男人走路都打晃的身子,本來警惕放在腰后的手不?免松開,只淡淡地撇了下下巴:“你走前面。” 經(jīng)過這點時間的休息,男人的神智好?像恢復得正常了點,能清楚地說話了:“……我如果去自首的話,會被判什?么刑?” 陳鹽沒有回答,只是繼續(xù)催促著他走。 “是死刑,對不?對?”男人被押著踉蹌地往前走了一步,不?死心地追問她,“不?是說自首的話,能夠酌情?減刑嗎?” 陳鹽越聽神色越冷:“如果你走私得少,當然可?以酌情?考慮。” “但你販賣多少的量,自己心里應該清楚,”她的話語似利箭刺在男人的心窩,“光你這次運的那一大袋,就足夠你在牢里吃十幾年的牢飯。” “更別說繼續(xù)順著你這根線往上查,不?僅是你,還有你的那些同伙,都遲早要落網(wǎng)?!?/br> 男人被她說得徹底不?再說話了,低垂著頭往外走。 何偉然聽說陳鹽被直升機救了下來,連忙從醫(yī)院奔過來找她。 “師妹!陳鹽師妹!” 最外圈還站了許多媒體?,何偉然幾乎是擠開人群進來的,望著她眼含熱淚:“太?好?了,你沒事就好?。” “凌靈師姐怎么樣了?”陳鹽關(guān)切地問。 “她已經(jīng)做完手術(shù)了,傷口有些嚴重,現(xiàn)在還沒醒,她爸媽都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我想盡量等她情?況好?轉(zhuǎn)醒了之后再通知她的父母。在此期間,我會一直陪著她的?!?/br> “那就好?,”陳鹽放下心來,順手將?何偉然懸在腰后的手銬摘了,拿了就走,“師兄,借這個用?一下?!?/br> 何偉然腰間忽然一松,熟悉的感覺又傳來,他往后一摸,已經(jīng)空空如也。整整愣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發(fā)生什?么,追了兩步陳鹽離去的背影驚叫道:“喂喂!怎么回事?老?不?聲不?響偷拿師兄的裝備啊!” 陳鹽順利借到了手銬,示意那個毒販男伸手配合。 男人眼神飄忽,有些不?情?愿地伸出?了左手。陳鹽率性地拷在他的手腕上,正要扣上另外一只的,腰后忽然一涼,轉(zhuǎn)眼間男人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搶到了陳鹽的那把配槍,拔腿就跑。 見狀,陳鹽立馬追了上去。 男人慌不?擇路,毫無章法,他是背對著機場大廳跑的,沒一會兒就鉆進了飛機滑行航道的灌木叢中。 好?在陳鹽跑步耐力不?錯,也很快追了上去,將?對方擒了個正著。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自首!”兩人不?知道跑出?多遠,男人的背后就是高墻,四周平坦的大道除了荒草之外什?么也沒,他用?力拉開槍栓,叩動?著槍扳狠狠地對準陳鹽,“是你逼我的,我只是想要發(fā)財,想要活著而已!是你逼我走到這一步的!” “讓我走,不?然我就開槍了!” 陳鹽皺著眉,在槍口的逼迫下,緩緩抬起?兩只手手心,假裝投降。 然而眼睛卻一刻沒停下,不?斷地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想找到最好?的發(fā)力點將?他一朝制服。 她很明白,毒癮患者是無法長時間集中注意力的,只要和他耗的時間夠長,總會露出?一瞬間的破綻來。 果不?其然,不?過兩分鐘的時間,男人的目光已經(jīng)開始變得有些渙散,眼前的陳鹽像是有了三層重影,他用?力地晃了下頭。 見狀,陳鹽立馬小跑過去,一個掃堂將?男人撂倒在地,同時伸手握住他手里的槍,想要奪回來。 對方死死不?松手,幾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氣,就連眼珠子都凸出?了兩厘米。 誰也奈何不?了誰,兩人一時間陷入了僵持。 就在這時,男人喘著粗氣說:“對了,之前都忘了和你說為?什?么能一眼認出?你了?!?/br> “其實不?是什?么直覺,而是我湊巧看見了你的警號。”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你的警號我認識,是你爸爸的吧?!?/br> 陳鹽的手僵硬地頓住,血液飛速沖上頭頂。 “當時我在煙海一帶販毒,還和你爸當過同事。他演技不?錯,當時騙了兄弟伙不?少人。只可?惜他和警方連線的手機不?小心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立馬跑去和老?大偷偷報告了?!?/br> “嘖嘖嘖,我親眼看著他被吊起?來打了整整三天三夜,手指頭都被割了,我們?被警察發(fā)現(xiàn)窩藏的據(jù)點,那些銷毀不?掉的毒品,全都塞進了他的肚子,那慘叫聲哈哈哈哈……” “別說了!”陳鹽的雙眼通紅,壓低著嗓音喝止他。 趁著她這一瞬的精神松懈,男人連忙拼盡全力搶奪槍支。 混亂間不?知道是誰的手指摁到了扳手走了火,手槍發(fā)出?聲沉悶的響。 強大的后坐力讓男人的頭撞到墻,磕得他眼冒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