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非愣了?一下，誠實(shí)道：“沒有?很生氣。”

    相反，雖然她?昏昏沉沉，感官卻在他氣息靠近的那刻格外靈敏，所以清楚地記得綿軟觸碰時(shí)?的感覺。以前她?以為衛(wèi)騁渾身上下就嘴最硬，體驗(yàn)過才發(fā)現(xiàn)也不盡然，他嘴唇原來?也挺軟的，總而言之……他這種逾矩的舉動?并?不讓她?反感，比起生氣，她?更想知道他這么做的動?機(jī)。

    “我想著你?會很生氣，急著找我問個明白，或許就能堅(jiān)持下來?等?到救援。”衛(wèi)騁解釋道。

    謝輕非聽完說不出是?失望還是?什么，雖說他的解釋針對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很合乎情理，且也證明了?有?效，但她?想聽到的不是?這個原因。

    那她?想聽到的其實(shí)是?什么？

    謝輕非皺皺眉，覺得大概是?因?yàn)樽约?還沒完全恢復(fù)，所以腦子混亂。

    衛(wèi)騁又問道：“你?既然不生氣……那是?什么感覺？”

    謝輕非想了?想，說：“你?技術(shù)好差?！?/br>
    衛(wèi)騁：“？”

    謝輕非：“磕到我牙了??！?/br>
    他難以置信道：“沒別的了?？”

    謝輕非偏開?頭，不知不覺有?些心虛，佯裝鎮(zhèn)定道：“謝謝你?來?救我，這個人情我記下了??！?/br>
    衛(wèi)騁氣笑了?，“行?。打算怎么還??？”

    不等?她?說，他主動?道：“我有?個提議。你?不是?嫌我技術(shù)差嗎？可這種事我一個人也練不來?，要不你?幫幫忙？”

    這要求料想謝輕非肯定不會答應(yīng)，衛(wèi)騁已?經(jīng)做好了?挨罵的準(zhǔn)備，沒想到她?想也不想應(yīng)了?：“行??！?/br>
    還沒來?得及高興，謝輕非又道：“你?不會我就會，區(qū)區(qū)……那什么，我還能不如你?？”

    衛(wèi)騁：“……你?別后悔。”

    謝輕非身體素質(zhì)很強(qiáng)，早上清醒后到了?下午已?經(jīng)能起床自由活動?。

    她?最嚴(yán)重的傷在手臂上，好險(xiǎn)沒傷到筋骨，縫合后據(jù)衛(wèi)騁說恢復(fù)起來?會很快。她?還自己?一個人洗了?澡，換了?身病號服，盤坐在床上吃不知道哪個熱心好人切的水果。

    晚上辛岫云的學(xué)生們都趕來?看她?，病房里?被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他們跟謝輕非其實(shí)不熟，但沒人不愛嗑cp，話題的中心都放在衛(wèi)騁是?怎么不顧危險(xiǎn)只身進(jìn)山只為救她?這一點(diǎn)上，言談間也不叫“衛(wèi)先生”了?，一口一個姐夫。

    “誒？姐夫人呢？”

    謝輕非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個叫法，道：“我讓他去幫我請楊助理了?。”

    “楊師姐？說起來?楊師姐自打昨天下山就一直待在酒店里?，不知道是?不是?受涼生病了?。”

    辛岫云為照顧謝輕非忙前忙后，確實(shí)忘了?這回事，好奇道：“輕非，你?找幼宜有?事嗎？”

    謝輕非道：“有?些事想找她?談一談?！?/br>
    小媛便道：“那輕非姐，你?們一家?人說話，我們就先走了??！?/br>
    “不用，涉及到她?還算什么家?事？大家?都能聽?！敝x輕非淡淡道。

    正說著，衛(wèi)騁推開?門，身后是?被幾個黑衣壯漢跟著的楊幼宜。

    謝輕非被他這陣仗嚇了?一跳，辛岫云走上前去，“幼宜，你?臉色怎么這么差？哪里?不舒服告訴我。”

    楊幼宜嘴唇都是?白的，被她?觸到時(shí)?打了?個激靈，連忙道：“我、我沒事。”

    謝輕非詫異地看了?衛(wèi)騁一眼，后者把隨行?的人打發(fā)走了?，又關(guān)上房門。

    行?吧，想必是?楊助理不大配合，少爺被惹毛了?。謝輕非心想，他還真是?很在意這件事。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一時(shí)?間沒人開?口說話，只有?辛岫云還在關(guān)心楊幼宜的身體。意識到詭異的寂靜后，辛岫云皺著眉道：“輕非，出什么事了?？”

    謝輕非道：“您不想知道我昨天為什么沒及時(shí)?下山嗎？”

    楊幼宜額上的青筋鼓了?鼓。

    “因?yàn)闂钪碛H手把我從高坡上推了?下去，”謝輕非補(bǔ)充道，“通訊設(shè)備因此摔壞，我呢，也沒辦法拖著一身傷走出去，這才沒能和你?們會合。如果衛(wèi)騁沒去找我，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躺在負(fù)一樓太平間了?吧?！?/br>
    辛岫云睜大了?眼睛：“什么……幼宜，真的是?這樣嗎？”

    楊幼宜捏著拳，緊盯著謝輕非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這么說，昨天進(jìn)山之后我分明沒有?見過你?，哪來?的機(jī)會去害你?？”

    辛岫云是?絕不可能相信楊幼宜會害人的，但對象是?謝輕非，她?下意識地更相信謝輕非的話，所以即便楊幼宜解釋后，她?也沒有?立刻相信，反而繼續(xù)等?謝輕非開?口。

    楊幼宜發(fā)覺握住自己?的人松了?力，忙反手回拉住她?道：“老師，我是?什么樣的人難道您不清楚嗎？怎么能僅憑她?一句話就認(rèn)定我推了?她?？輕非，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你?可以私下好好和我說，何必當(dāng)著這么多學(xué)弟學(xué)妹的面?污蔑我？”

    接二連三有?人開?口為楊幼宜說話。

    “楊學(xué)姐不是?那樣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對啊，楊學(xué)姐平時(shí)?對我們很好的?！?/br>
    “怎么能這么說她?……”

    楊幼宜有?了?支持者，更有?底氣，她?早就弄明白了?一點(diǎn)，就是?遠(yuǎn)近親疏放在任何人際關(guān)系中影響力都很大。謝輕非是?辛岫云親生的沒錯，但她?們真正相處的時(shí)?間能有?幾年？陪在辛岫云身邊的一直是?她?楊幼宜。更不用提這些弟弟meimei，他們和謝輕非更是?素昧平生，全無感情基礎(chǔ)。

    謝輕非年輕，被捧慣了?，想來?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以為叫來?這么多人就能讓大家?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實(shí)際上只會反噬給自身而已?。人家?憑什么相信她?呢？一個自己?對父母不聞不問，反過來?還要嫉妒真正照看她?父母的無辜者的人，說話能有?多少分量。

    “輕非，你?是?怪老師對我太好嗎？我知道你?們是?親人，可我……我對老師也像對親生母親一樣尊敬。你?懂事一點(diǎn)吧。如果你?實(shí)在覺得我的存在很礙眼，那我辭掉研究所的職務(wù)好了?。但你?……你?能不能代替我好好照顧她?呢？”

    楊幼宜雙肩顫抖，拭了?拭眼角的淚花。

    “輕非姐有?點(diǎn)過分了?。”

    “對啊，楊學(xué)姐對老師怎么樣我們都看在眼里?的，反而是?她?……從沒為老師做過什么?！?/br>
    病房空間不大，學(xué)生們的議論聲?清晰地傳入謝輕非的耳朵。

    辛岫云雖然沒說話，但看著身邊隱忍流淚的楊幼宜，眉宇間凝著糾結(jié)。

    謝輕非耐心地等?楊幼宜表演完，問道：“你?說你?可以辭掉研究所的職務(wù)？”

    楊幼宜當(dāng)然點(diǎn)頭，誠懇道：“只要你?能放下對我的陳見?！?/br>
    “我記得……你?明年博士該畢業(yè)了?吧？”謝輕非道，“這么多年走來?，也不容易。讓你?辭職的事我說了?也不算，畢竟是?你?自己?考上的?！?/br>
    楊幼宜短促地皺了?下眉。

    謝輕非笑道：“可要是?你?本來?就不符合參考條件，就算已?經(jīng)成功進(jìn)了?體制內(nèi)也能被開?除的。省得你?自己?辭職，顯得好像是?我逼你?一樣。”

    “什、什么意思？”

    謝輕非從床頭柜夠來?自己?的手機(jī)，指尖飛快地點(diǎn)了?幾下，一段對話就清楚地傳了?出來?。

    “你?學(xué)術(shù)造假??？”

    “如果不這樣，我就什么都沒有?了?……

    “后來?我也用成績證明了?……

    “我要改變自己?的處境……抓住每一個機(jī)會?！?/br>
    學(xué)生們紛紛驚訝道：“這是?楊學(xué)姐的聲?音？”

    楊幼宜立刻要沖上來?搶謝輕非的手機(jī)，謝輕非無意與她?糾纏，任由她?瘋了?一般將手機(jī)砸碎在地，直到屏幕徹底熄滅才罷休。

    完畢后她?身子一抖，怔然站在原地。

    辛岫云失望又傷心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幼宜，你?說的……都是?真的？當(dāng)年的事情……真的是?你?？”

    楊幼宜愣了?幾秒，飛快道：“不是?，不是?！這是?假的，這個錄音是?偽造的！”

    但她?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沒有?說服力了?，大家?又不是?傻子，如果是?假的她?坦坦蕩蕩就好，何必這么急著要銷毀手機(jī)呢？

    辛岫云痛心疾首道：“你?知不知道，本科論文查出造假，你?后面?所有?的學(xué)位都是?要被取消的！就連學(xué)籍也……”

    “我知道我都知道！”楊幼宜紅著眼質(zhì)問謝輕非，“你?說過不會告訴別人的，你?答應(yīng)過我的！”

    謝輕非坦然道：“我言而無信食言而肥不講道德?！?/br>
    說罷她?又覺得好笑，“你?既然這么相信我的承諾，那干嘛還要推我下坡??？是?覺得我死了?才最安全是?嗎？”

    “胡說！那個高度根本不會死人，頂多是?……”

    楊幼宜忽地一頓。

    “哦——‘那個高度’。你?不是?說昨天上山之后沒見過我嗎？怎么連高度矮度都這么清楚？頂多什么？坡下都是?石塊，頂多撞傷腦袋要么變傻要么失憶，本來?嘛，山路不好走，一時(shí)?失足掉下去算我倒霉，哪能怪到你?呢？”

    謝輕非用指尖頂住她?的肩頭把人推遠(yuǎn)了?些，低聲?道：“這個世界上能讓我忍氣吞聲?的人還沒出生，你?該后悔當(dāng)時(shí)?沒狠狠心直接把我弄死。”

    楊幼宜臉都燒紅了?，十幾雙眼睛盯著她?，那眼神不再是?信任與安慰，而是?充滿了?震驚、恐懼，乃至厭惡，就像在看一個怪物。她?語無倫次地拉住離她?最近的辛岫云，磕磕絆絆地解釋道：“老師……是?、是?因?yàn)橹x輕非說話太過分了?！是?她?威脅我逼著我不放！老師我求求你?，你?念在我們十幾年的師生情分上，你?別怪我，別……”

    “輕非是?我唯一的女兒?！毙玲对扑﹂_?她?的手，痛苦地閉了?閉眼，“在我心里?，她?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任何人都比不上她??！?/br>
    謝輕非聞聲?看了?她?一眼，心像被扎了?一樣，有?種奇異的顫動?。

    楊幼宜大聲?道：“可她?對你?呢？！她?對你?和謝教授又是?什么樣！如果沒有?我你?們就只能沒兒沒女孤苦終生，她?會問候關(guān)心一句嗎？她?會來?看你?們嗎？是?我，是?我一直孝順你?們陪伴你?們，這些還不夠嗎？我哪里?做得不如謝輕非！”

    “沒兒沒女”一句徹底觸怒了?辛岫云，她?勃然大怒道：“我的兒女怎么樣輪不到你?來?說！無論如何輕非是?我的女兒你?不是?！”

    “老師？！”

    “對了?，你?既然提到這個，”謝輕非朝衛(wèi)騁招招手，他把自己?的手機(jī)給她?，“剛剛廣播劇還沒放完呢你?就著急把我手機(jī)摔了?，還好我這兒有?備份，難得大家?聚這么齊，后續(xù)也一起聽了?吧?！?/br>
    楊幼宜悚然看向?她?，錄音已?被播放——

    “我在電話里?騙了?你?，事后刪掉了?通話記錄?！?/br>
    “‘你?利用她?對我哥的感情……’‘我承認(rèn)我是?靠這點(diǎn)和老師親近起來?的?！?/br>
    “如果有?你?在，他們就只會記得你?一個女兒。”

    辛岫云脫力般跌坐在了?床上，學(xué)生們忙去攙扶她?。

    謝輕非看了?她?一眼，心口堵得很不舒服，但還是?平靜地說完，“這件事我也有?錯。但真正不讓我們聯(lián)絡(luò)的人是?你?，你?一直在欺騙他們?！?/br>
    楊幼宜淚痕干在臉上，心知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呆滯地問：“你?還想怎么樣？我……我走行?不行?？我以后不會再出現(xiàn)在老師面?前，這樣可以嗎？”

    謝輕非道：“想什么呢，你?推我的事就這么算了?？”

    楊幼宜駭然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說，你?得坐牢?！敝x輕非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而且你?挑的時(shí)?間不大好，在正常量刑標(biāo)準(zhǔn)的基礎(chǔ)上還得加重個20%。放心吧，我的律師在業(yè)內(nèi)很有?名，肯定不會讓你?少蹲的?！?/br>
    “你?是?要逼死我……”

    “你?推我的時(shí)?候可沒心軟，我身上這會兒還淤青著呢。再說了?，我沒給你?機(jī)會嗎？我是?不是?說了?咱倆開?誠布公說清楚一切，你?留你?的研究所，我回我的升州，互不干涉？是?你?自己?選了?這條路。”

    “哦還有?，”謝輕非又道，“我手機(jī)才買不到一個月，8399，零頭給你?抹了?，待會兒記得轉(zhuǎn)給我?！?/br>
    這時(shí)?房門被用力敲響，衛(wèi)騁即刻開?門，好像知道來?人是?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