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早就發(fā)現(xiàn)了。”穆雪期緩緩笑起來，“兄長不愧是兄長，怪不得母親總是告誡我，不是我的東西不要妄想。我以為她是在警告我守好omega的本分，原來是因為她知道，我根本斗不過你?！?/br>
    穆靜南從懷里抽出一張手帕遞給她。

    她盯著他的手帕，沒有接。這男人真是虛偽，她想，這種時候了，還給她遞手帕擦眼淚，好像顯得他很大度。可他神色那樣冷漠，連同情的表情也不屑于偽裝。他遞手帕，可能只是純粹地覺得她需要東西擦擦眼淚。

    可惡啊，她悲哀地想，她的兄長怎么會是這樣的人？盡管她想要殺了他取而代之，卻永遠也沒有辦法真正地去厭惡他，去痛恨他。

    她自己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道：“本來想著你死了，我就是父親唯一的女兒，就不用嫁給什么陸家的長子。我可以留在穆家，繼承家業(yè)，當女家主?？上忝?，那樣都炸不死你。反叛軍也是廢物，整整兩個月，你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他們居然發(fā)現(xiàn)不了你。好吧，你回來了，我只能另想辦法，賭上自己的貞潔逃避婚約。真可惡，憑什么你是alpha，什么好事都是你的。白堡是你的，軍隊是你的，方眠哥也是你的。而我呢，除了一個二小姐的名頭，什么也沒有。我就是看不得你好，就是要離間你和方眠哥，憑什么我一無所有，而你坐擁一切！”

    “別再說了?！蹦蚂o南道。

    “我偏要說，”穆雪期凄慘地笑道，“你一定覺得我像個跳梁小丑。你真厲害，兄長，洞悉一切，看著我出丑。今天你早就等那兒了，你看著我在方眠哥面前演戲。那個愚蠢的藍幼微，自以為計劃天衣無縫，能奪走方眠哥的貞潔，讓方眠哥滾出白堡。其實呢，你在等他做出這些事，好拿他的把柄，我說的對不對？可是兄長，掌控一切的你，真的能掌控方眠哥么？他那么討厭你，他那么想離開白堡，你安知他不會成為第二個安心。”

    她笑著，如愿以償?shù)乜吹侥蚂o南的眼眸冷了下去。安心夫人是他的軟肋，只要提到那個女人，他再冷硬，也會被她擊破。她明明是他的手下敗將，但只要看到她一貫從容冷清的兄長動怒，也足以稱得上是勝利。

    “夠了。”穆靜南嗓音微冷，“穆雪期，如果你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那就跟我來?！?/br>
    他轉(zhuǎn)身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停下身側(cè)目望向穆雪期。穆雪期抿了抿唇，跟上他的步伐。他帶她進了地堡，穿過祖先沉眠的石棺走廊，來到盡頭的石牢監(jiān)獄。里面關(guān)押著在圖書館后門堵她和方眠的混混，全部一臉驚恐地望著面無表情的穆靜南。

    “小姐，放我走吧，”一個混混爬出來，“是我啊，你還記得么？是我標記了你?！?/br>
    這混混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一股濃郁的味道在石牢里飄散，令穆雪期頭暈?zāi)垦！?/br>
    腺體發(fā)熱，她的心狠狠收縮了一下。omega一旦被標記，就會對伴侶產(chǎn)生難以自主的依賴。離開自己的alpha會焦慮，會渴望他的安撫和陪伴，會期待他的親吻和擁抱?，F(xiàn)在的穆雪期聞到這混混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信息素，竟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

    穆靜南把石牢的鑰匙和一把手槍交給穆雪期。

    “你的計劃還有最后一步?jīng)]有完成，”穆靜南道，“你自己選。”

    鑰匙，是放他們離開。手槍，是把他們殺了。

    信息素的氣味在她鼻尖浮動，穆雪期的手顫抖著，淚水泉涌而出。

    她不想殺他。放了他，她躲避配婚的計劃照樣可以成功。就算他活著，穆家也不可能把她嫁給他。

    那混混看到手槍，大聲喊：“小姐，放了我，我會對你好的，我發(fā)誓！就算你不愿意嫁我，你放我走，我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出現(xiàn)在你面前！”

    放了他，放了他。心里有個聲音在叫囂，穆雪期顫著手，舉起鑰匙，插入鎖孔。

    混混們睜大眼睛，欣喜若狂。

    穆靜南眼中浮起失望，轉(zhuǎn)身離開。

    走出地堡的時候，他聽見了槍響。半晌之后，他看見穆雪期走出來，白裙上濺了血，如點點紅梅。她把手槍和鑰匙交還給穆靜南，說：“謝謝你，我做到了?！?/br>
    她做出了選擇。從今往后，她不會被標記所累，她屬于她自己。

    穆靜南朝守衛(wèi)地堡的軍人點了點頭，幾個軍人背著槍進入地堡，抬出那些混混的尸體。

    “我能問問，你什么時候送方眠哥離開嗎？”穆雪期輕聲問。

    穆靜南神色淡淡，只說了一句話：“他不走了?！?/br>
    “……”穆雪期問，“不是買好房子了嗎？”

    “剛賣了。”

    穆雪期：“……”

    穆靜南看向她，眼眸沒有波瀾，“照顧好你自己。如果你幫他逃跑，你會嫁人?！?/br>
    穆雪期：“……好的?！?/br>
    第21章

    方眠從睡夢中醒來，頸后的腺體一陣陣發(fā)疼，頭暈?zāi)X脹，腦袋里像塞了團棉花，亂七八糟。他抓了抓雞窩似的頭發(fā)，坐在床上呆滯了兩三秒。在學(xué)校圖書館后門的記憶緩慢地回籠，從被一幫混混堵住，穆雪期被標記，再到他向穆靜南求救，餓虎撲食般啃穆靜南的脖子……

    等等，他都干了什么？

    他茫然地摸了摸頸后的腺體，酸疼如針扎，還有破皮的跡象，身上殘留著冷杉的香氣，昭示著他已經(jīng)被穆靜南臨時標記。最后的畫面定格在腦中，是他軟塌塌窩在穆靜南懷里，與穆靜南擁抱親吻的模樣。唇間的溫軟觸覺似乎還在，他能清楚地回憶起穆靜南嘴唇的味道。甘甜、微冷，似乎在吻一抔雪。

    啊啊啊啊——

    老天爺啊，他不僅和穆靜南親了，還被臨時標記了！

    在這個世界，臨時標記是確定關(guān)系第一步。omega一旦被臨時標記，就會分泌一種特殊的性激素，從生理到心理上都會對alpha產(chǎn)生難以抑制的依賴。正如催乳素使母親分泌乳汁哺育孩子，降低母親的攻擊行為，提升母親對孩子保護行為，omega亦會在激素的作用下依賴標記他的alpha，甚至產(chǎn)生一定程度上的分離焦慮。

    方眠記得阿貍說過，從臨時標記開始，自然規(guī)律和身體結(jié)構(gòu)使omega不由自主地為結(jié)婚做出準備，第一步是分泌多巴胺和荷爾蒙，無法抑制地愛上alpha，第二步是生殖腔標記之后分泌促產(chǎn)素，其目的為何不用說，大家都明白。

    似有烏云籠罩頭頂，方眠眼前陣陣發(fā)黑。那幾個可惡的混混，如果不是他們給他打了發(fā)情劑讓他發(fā)情，他又怎么會喪失理智生撲穆靜南，然后被臨時標記？值得慶幸的一點是，只要不完成生殖腔內(nèi)的永久標記，臨時標記將會隨著時間代謝掉。而穆靜南標記他不過是安撫他的無奈之舉，那家伙承諾過，他很快就能離開白堡了。

    易感期之外的穆靜南，人品還是值得信任的……吧？

    浴室的門打開，穆靜南赤裸著上身從里面走出來。蒸騰的水氣猶如云霧，從里頭氤氳而出。他一頭濕濕的黑發(fā)，平日里冷酷的鋒棱像收進了鞘。那一身流利的肌rou線條，多一分則太過強悍，少一分又過于瘦弱，骨rou勻停，肌理分明，剛剛好。熹微的晨光透過窗簾布照在他身上，水滴劃過他的肩頭腰側(cè)，淌出迤邐的線條。這一瞬，他好像在發(fā)光。

    方眠看得呆滯，心里像有一只大鷂子，撲啦啦拍著翅子，要飛到云端去。

    穆靜南伸出一只手，在方眠面前晃了晃。

    方眠猛地清醒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傻兮兮盯著人家的裸體看。他是瘋了嗎？看一個男人還能看入迷？穆靜南身上的東西他也有，有什么好看的！？一定是激素，可惡的激素在作怪！

    他抬起頭正要和穆靜南說話，冷不丁地對上穆靜南金色的眼眸，他感覺自己好像進了什么蹩腳的網(wǎng)頁游戲，穆靜南的臉加了金光特效似的，發(fā)出的光潮水一般把他淹沒，他的視野一片空白。

    方眠捂住臉，“啊啊啊——”

    “你怎么了？”穆靜南蹙眉看他。

    “你快把臉蒙起來！”方眠大聲道。

    “為什么？”

    他遲遲不動，方眠閉著眼，直接掀起毛毯把穆靜南兜頭蒙住。

    “不許動，就這樣！”方眠看不見他的臉，終于好了一些，腦子清醒了，理智回籠了。

    穆靜南真的不動了，任他把自己罩住，只是從毯子底下伸出手，指向衣架的方向，“幫我拿一下襯衫，謝謝?！?/br>
    他的手修長潔白，五指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齊圓潤，沒有半點倒刺。晨光落在他那一寸指尖，像是透明的，仿佛也在發(fā)光。方眠望著他的手，心里驀然升起一個匪夷所思的欲望——

    想舔。

    想嗦。

    想啃。

    方眠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爾后拉上毛毯，遮住穆靜南的手。

    “不許動，不許把手伸出來！”方眠道。

    穆靜南：“……”

    方眠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心情，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蛋，直到確定自己恢復(fù)了理智，才問道：“小妹怎么樣？”

    “無事?！?/br>
    “那些混混呢？”方眠又問。

    “殺了?！?/br>
    這哥們兒真狠，不過那幫混混死有余辜。強jian犯都是垃圾！方眠道：“你查出來背后是誰作怪了嗎？”

    “嗯。”

    查出來就好，其他的自有穆靜南去處理，不用他cao心了。方眠放了心。

    “你標記了我？”

    “嗯。”

    “算了，不怪你，畢竟我那會兒不太正常?！狈矫哳^疼萬分，用力抓頭發(fā)，“現(xiàn)在有一個問題，你在我眼里，跟個電燈泡一樣，會發(fā)光你知道嗎？你有沒有辦法治一治我這毛病？”

    穆靜南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的腺體，要查一下?！?/br>
    “我腺體有問題？”

    “你的腺體無法散發(fā)信息素?！?/br>
    “不是，大哥，我要治的是我的眼睛，我看見你會發(fā)光?！?/br>
    “……一起治?！?/br>
    穆靜南動了動手，方眠打了個激靈，下意識把他抱住，防止他把手伸出毛毯。懷抱里的人不動了，方眠心里輕輕一跳，隔著毛毯，這樣抱著他，依然能感受到他松竹一樣挺拔的身條兒。方眠的臉蛋好像被加熱了，迅速升溫。

    “你要干嘛？”方眠問。

    “穿衣服，帶你看病。”

    “呃……你、你進浴室穿?！狈矫吒糁豪鹚氖?，“我牽你進浴室?！?/br>
    方眠牽他到浴室門口，把他推進去，又把他的襯衫外套一股腦全塞了進去，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穆靜南換好衣服，出來一看，方眠戴上了他的墨鏡。

    “這樣好多了，”方眠拍拍他肩膀，“走吧?！?/br>
    ***

    穆靜南帶他去醫(yī)院做了檢查，包括抽血化驗和腺體彩超。方眠頭一次如此清晰直觀地觀察到自己的腺體，畢竟上輩子的他根本沒有這個匪夷所思的器官，而在這個世界，人人都有，還跟香薰似的會噴出香氣。醫(yī)生在燈下看了許久方眠的片子，扶了扶眼鏡，道：“上校，方先生的腺體的確有些問題，我得私下跟你說?！?/br>
    “不是我的片子嗎？為啥避著我？”方眠心里浮起不好的預(yù)感，“我得癌癥了？我要嘎了？”

    “放心，您沒有得癌癥?！贬t(yī)生笑道，“等我跟上校討論之后，會告訴您的?！?/br>
    穆靜南按了按方眠的肩膀，道：“沒關(guān)系，直說?！?/br>
    “上校，這涉及到您的隱私，”醫(yī)生壓低聲音道，“是關(guān)于您的母親?！?/br>
    方眠一頭霧水，他的腺體有病，和藍婭有啥關(guān)系？

    穆靜南淡聲道：“直說?！?/br>
    “好吧，”醫(yī)生摘下眼鏡，道，“方先生，從彩超結(jié)果上看，您的腺體曾經(jīng)動過一次手術(shù)，這次手術(shù)使您的腺體外層結(jié)構(gòu)完全閉合，喪失了散發(fā)信息素的功能，卻又不影響性激素的分泌。依我看，您不需要任何治療。無法散發(fā)信息素，某種程度上可以讓您避免許多潛在的危險，畢竟omega情熱期無意識地信息素釋放極易引來圖謀不軌的alpha。

    不過，我還有一點想說。腺體結(jié)構(gòu)復(fù)雜，要達成手術(shù)目的又不傷害您的器官，難度極大。根據(jù)方先生腺體的恢復(fù)情況，手術(shù)時間不會超過六年。據(jù)我所知，只有一個人曾經(jīng)成功實施過這項手術(shù)。這個人就是上校的生母，安心博士?！?/br>
    “??？”方眠愣了，“我……我不認識他生母啊?！?/br>
    不對，方眠突然想起來。他是穿越的，他不認識安心博士，可原來那個方眠或許認識。

    難道方眠穿越之前，安心博士給原來那個方眠動過手術(shù)？

    “可是，”醫(yī)生蹙起眉關(guān)，“安心博士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么？”

    “謝謝您的診斷，”穆靜南站起身和他握手，“希望您對今天的就診結(jié)果保密，我的副官會和您簽署保密協(xié)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