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西里斯就意識過來，不，不是這么回事。

    他沒有受傷。

    他是要……

    司韶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時(shí)間。

    “皇帝陛下，五分鐘夠嗎？趕緊給你自己來一針吧?！?/br>
    “我可要發(fā)動了?！?/br>
    司韶最后深深地看了西里斯一眼。

    西里斯總感覺他眼神里有太多想說卻沒有說出來的話。

    西里斯剛想說什么，司韶就果斷地掛斷了視訊。

    生命搖籃的手術(shù)程序緩緩啟動。

    透明的適應(yīng)性基液充滿了整個(gè)生命搖籃。

    司韶合上眼，在基液中沉沉睡去。

    這場手術(shù)不會有任何痛苦。

    但對西里斯而言就不一定了。

    他坐在沙發(fā)里，并沒有通知任何近侍去幫他取麻醉針。

    相反，他命令不論聽到什么動靜都不可以進(jìn)來，順手把寢殿的門反鎖了。

    五分鐘像五年那樣漫長。

    他聽見時(shí)鐘在滴答，滴答作響。

    明明知道生命搖籃是有麻醉功能的。

    那自己在堅(jiān)持什么呢？

    西里斯不知道。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手里還捧著終端。

    他望著那盆盛開的鈴蘭。

    窗外藍(lán)天依舊。

    少頃，劇痛如約降臨。

    第34章

    在基液里沉睡的時(shí)候，司韶做了一個(gè)夢。

    他夢見西里斯沒有去開下午那場會。

    他夢見皇宮的近侍們齊刷刷站在寢殿門外。

    個(gè)個(gè)畢恭畢敬，誰也不敢敲門進(jìn)去。

    寢殿大門緊閉，殿內(nèi)一片安靜。

    大伙大氣不敢出。

    而司韶就靜靜地站在走廊里，和西里斯隔著一扇門。

    沒有人注意得到他。

    他仿佛并不存在于這個(gè)世界。

    他伸手想推，推不動，也無法穿過這扇鎏金的門。

    就在這時(shí)，門后傳來一聲脆響。

    是杯子，還是花瓶碎落在地的聲音？

    脆響之后，茶幾與書桌上的東西也被統(tǒng)統(tǒng)掃落在地。

    有人在大口大口地喘氣，伴隨著痛苦的呻/吟。

    呻/吟聲起初還被刻意壓低。

    到后來就越發(fā)難以忍受，逐漸變?yōu)閱柩省?/br>
    桌椅也被掀翻，咣當(dāng)震得地板都在微微搖晃。

    近侍大臣附耳去聽。

    一個(gè)鎮(zhèn)紙被重重地砸在門上，嚇得他一個(gè)激靈。

    隨后是毫無章法的悶響。

    像傷重難忍的人在不斷捶打床褥枕頭借以緩解痛苦。

    他們不知道此刻的寢殿內(nèi)是什么情況。

    可誰也不敢上前去問。

    他們聽見有人在小聲啜泣，那啜泣分明像是壓抑的哀嚎。

    隔著厚厚的門依然聽得很清晰。

    寢殿里除了皇帝陛下沒有別人。

    近侍大臣麻著膽子敲門：“陛下，陛下！您還好嗎，您怎么了……讓臣進(jìn)……”

    “滾！”

    一聲明顯變了調(diào)的怒吼打斷近侍大臣的話。

    嚇得所有侍從齊齊撲通跪倒在地。

    司韶以掌心撫著門，沉默著聽門內(nèi)的掙扎。

    如果是以往的他，他會嘲笑西里斯純粹是在自我感動。

    但如今他已經(jīng)說不出這樣的話。

    西里斯吼過這一聲后也沒了力氣。

    他軟軟地癱在凌亂的被褥間。

    小腹上撕裂般的痛楚并未停止。

    西里斯并非吃不得苦。

    從他進(jìn)入軍事學(xué)院到后來參軍上戰(zhàn)場，受過傷，中過槍。

    但那些都是一瞬間造成的疼痛，其后康復(fù)期的痛楚也沒有那么難以忍受。

    不像現(xiàn)在這般。

    好像有電刀在有條不紊地一層一層割開他的皮rou。

    不疾不徐，不快不慢。

    不會一次性深入幾分，也不會只停留在表面。

    勻速且殘忍。

    那痛感也顯得勻速而殘忍。

    它沒有巔峰，也沒有低谷。

    不給他喘息的余地，不讓他有即將緩和的希冀。

    當(dāng)電刀終于抵達(dá)深層，劃開他并不存在的那道屏障，接踵而來的是由內(nèi)向外的拉扯。

    汗水將衣服浸透，臉色也由紅轉(zhuǎn)白。

    西里斯從床褥間跌落，視野也漸漸開始模糊。

    他聽不見門外近侍大臣越來越焦急的呼喚。

    聽不見窗外花園廣場里空氣過濾系統(tǒng)的轟鳴。

    周圍一片寂靜。

    可正是因?yàn)檫@萬籟俱寂，西里斯才能清楚地聽見一些聲音。

    一些響在他記憶里的聲音。

    “我還真的有遺言，但是我不想被別人聽到，你過來。”

    “西里斯，原來你真的沒有接過吻啊。”

    “就算我不喜歡的東西，我也會拿來利用?！?/br>
    “你傷好全了？”

    “西里斯，看著我。”

    西里斯無意識地睜開眼望向那片混沌。

    “如果我說我其實(shí)一點(diǎn)都不愛你呢？”

    “西里斯，唯獨(dú)這一句，你可千萬不要信啊?！?/br>
    ……不要信，什么？

    隨著那清晰無比的拉扯感與撕裂感經(jīng)由神經(jīng)傳進(jìn)腦海，有什么也在悄悄地從他的身體脫離出來。

    西里斯以為是孩子在被剝離出司韶的身體。

    但很快他覺得不對勁。

    那是從他的心口脫離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