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姀連連驚嘆,又著實有點后悔。 真想見見哪家的歌姬能這么活潑大膽,她還真好這一口。 她說,您約莫睡得實不知道,世子爺連沐浴都洗了半晚上,快天亮才回房睡的。那身衣服從里到外,全都燒掉了。 當時阿姀和云鯉并肩,兩人放肆地笑,肩膀一抖一抖。 衡沚分神看了她一眼。 阿姀更來勁了,“我后來聽趙姑姑念叨了幾句。說那些商賈實在心中沒數(shù),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人,竟將你衣領都扯壞了。用的濃香沾染在衣服上久久不散,讓你直接燒了?” 語氣里是十成十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嗯?!笔雷訝斆嫔簧?,連嘴都懶得張,從喉中哼出一聲來。 阿姀手掌拍了聲響,在臉前合起來擋住,更是前仰后合地笑起來。要不是坐著個椅子,怕是要直接倒過去了,“你也有今日!” 看衡沚出糗,就仿佛初見時自己丟的臉全應驗到他身上了似的,沒由來地令阿姀覺得愉快。 秋高氣爽,日頭高得很,室中輕風一過,懸在四處廊柱的輕紗隨著飄忽不定。一切都染上了阿姀絲毫不曾約束的笑聲。 公主是公主,只是有了煙火氣的公主。 就像那年在……算了,衡沚遲緩地彎起嘴角,壓住了自己的想法?,F(xiàn)在還不是時候。 這勞工一坐,便是一白天的光景。 一直到夜里,連火烤的方法都用上了,才算是將做舊色這一步初步完成。 “那日的周嫂子,好像沒見著?”衡沚幫著將干透了的紙絹摘下來,細細地壓平在石板之下。 “哦?!卑弿臓T光中抬起頭來,“我給她找了家不錯的驛站住,怎好意思麻煩你?!毕肓讼耄终f,“我同她商議,打算合伙開鋪子,她一個人想做什么也艱難?!?/br> 阿姀從前為了吃飽飯,也曾女扮男裝,做過村子里的教書先生。只不過演技拙劣,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她是被喊打著趕出那片地界的。 你很難想到,前一天還來送菜送糧,謝你教她兒子詩書的婦人,轉(zhuǎn)頭就站在最前面對你惡言相向。明明作為老師,阿姀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盡責了。 她說,你個女人你懂什么,別教壞了我兒子! 世間固有的偏見,從來沒有善待過女子。即便從無壞心也不行。 “我懂這種艱難?!卑徴f。 衡沚便也沒追問,只是對紙扎鋪子的事很感興趣,“已經(jīng)想好了?” 說到這個,阿姀就有點得意了,“那是當然。周嫂子以前沒少在村頭的紙扎鋪打下手,手藝好著呢。我雖然不會扎紙花,但是勉強可以寫個挽聯(lián)。最基本的也就是這些了?!?/br> 兩個人在烤畫的火堆前坐著,大有進一步密謀來日的氣氛。 “那不基礎的還有什么?你總得好好介紹一番,我才知道投錢虧不虧?。俊焙鉀b抱臂靠著椅背,活像捏著錢的大財主。 “其實紅白喜事我都想做?!卑忞S手拿了張紙,畫出張草圖來,“你看,租一間開闊寬敞的鋪面,中間兩半分隔開,一邊是白事,一邊是紅事?!?/br> 簡易勾勒出的磚瓦下,當中一根柱子分隔。阿姀在左邊畫上元寶紙錢,右邊一盞圓嘟嘟的燈籠,還畫出了穗子隨風吹動的樣子。 即使沒有顏色,衡沚在腦海中,細致地構(gòu)想出了這張圖紙。 一邊掛白幡,一邊垂紅綢。 還真敢想。 “你就不怕這么布置,兩邊的生意都丟了?白事人看了紅綢刺眼,紅事人看了白幡晦氣?!?/br> “怕啊?!卑彽故翘故?,“但我貪心又拮據(jù),既想兩份錢都掙,又不想多花一份租金。鋌而走險,試著看看唄?!?/br> 紅白強烈沖突的風格,古往今來也沒人敢嘗試。 對于這樣的經(jīng)營,唯一的好處大概便是紅白喜事中的共同需要了。 就像阿姀之前想好的,能寫挽聯(lián)就能寫喜聯(lián),能扎紙花就也能剪窗花。 喜鞭和喪鞭也不過是在做炮仗的時候用不同顏色的紙。 這些東西以往是分開來賣,但歸根究底都是一樣的人去做。將其聯(lián)絡到一起,便能省了中間渠道給周折帶來的加價。 能走的路有很多,阿姀主要想做的,就是便利的服務而已。 行商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更看重實物的價值,在服務上便顯得不周全。 “不過,為了防止對你做的事造成影響,這兩日我不會出去看鋪面。而且天子游獵圖已經(jīng)到了收尾處,趕快做完能提前兩個月送去交差?!?/br> 阿姀的手筆快。 在外人看來,尤其是薛平或者都城派來的貓貓狗狗們蹲守在陰暗角落中看來,一日衡沚找不到畫不趕赴都城,就會多一分令人起疑的危險。 所以不用三個月,確保質(zhì)量的前提下,阿姀是沒日沒夜地趕上了。 衡沚自不必說。白天里裝模作樣地到處去拜訪各類丹青或鑒藏大家,夜里回來才去處理三道九府和軍中上報。 手下的人也真的被派去四處通商地尋找,甚至還有一小隊人在河岸邊、山野上尋覓。 后果便是廚房將他們送來的河鯉和山珍換著花樣地擺上餐桌,將人吃得滿腦子菌子竹筍。 面子上做的是十足勉勵的功夫。 “交了畫回來,皇叔肯定會提出讓你辦喜事。我們先將這婚儀行了,我再去籌備開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