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琮會沖進內(nèi)室,砸掉阿姀的小搖籃,將她嚇得大哭。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xù)到武安帝駕崩,陳昭瑛正式成為皇后。 成了九五之尊,沈琮也算開懷了幾日,沒再找他們母女的麻煩。 可半年過去,宮中不斷充盈美人,卻仍不見人有孕。他又怒火中燒,日日在崇安殿中摔杯砸盞。 陳昭瑛被下了最后的通牒,她身為天子的郎君認為女兒不詳,阻斷了香火昌盛。 死,和送離皇宮,這兩個選擇便擺在絕望的陳昭瑛面前。 在一個雨夜,她將阿姀哄睡著,在西宮門的偏門,將女兒送給了已故禮部尚書的夫人崔氏。 自此至死再不相見。 崔氏無兒無女,守寡后便過著孤苦的生活,便對阿姀悉心教養(yǎng)。 直到阿姀十五歲時其父駕崩,阿姀被自己的皇叔召進宮中。 第一句話便是,“選一個嫁吧?!?/br> 地上丟著一本冊子,上面是阿姀不認識的人,但來歷卻都很熟悉。 沈琮打壓過的舊臣、貶斥到苦寒地區(qū)的罪臣,個個都對朝廷恨之入骨。 是熱油鍋、虎狼窩。字字不說殺,卻處處都是絕路。 阿姀抬頭問,“皇叔,我可曾得罪過你?” 新帝高高在上,哼笑兩聲,“侄女不曾得罪朕,朕就是見不得你快活。君要你死,你當(dāng)如何?” 他們沈家的男人都很奇怪。 “我問他,可否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我可以不做公主?!?/br> 回到這間狹小的屋中,繁復(fù)的喜服與昔日脫簪素服相較,也不過才一年有余。 阿姀平視著李崇玄,“他笑了笑說好啊,然后下令將我的侍女在永寧門外生生打死。對我說,不嫁便換個地方過活吧,先讓這小丫頭下去幫你打點打點?!?/br> 新帝玩笑一般卻始終鋒利的言語,阿姀直到現(xiàn)在都歷歷在目。 若不是崔夫人誥命在身,待阿姀逃出都城后,她也會是孤墳一座。 李崇玄聽著這波瀾不驚的語氣,從未感覺到冬日如此寒冷。 “可……元寧,你畢竟是公主?!?/br> “將軍,只要一日沒人發(fā)現(xiàn)我,我就可以一日不做公主,這是我的本事?!?/br> 只要你別上趕著檢舉我。 “我無意與任何人作對,我只是想活而已?!?/br> 短暫的沉默如洪水般將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吞沒著。 良久—— “可這便是你嫁與召侯的理由?無父母之命,豈可自許婚嫁。”李崇玄死守著那點規(guī)矩,仍不肯松口。 阿姀心中嗤笑,我父母早投胎去了,憑誰為我做主? 眼看著拜堂的吉時要到了,再拖下去就更惹人懷疑了。 她開始轉(zhuǎn)換話術(shù),“將軍和夫人一生恩愛,想必也是慈愛的父母吧。令愛若是迫嫁極北草原一生不得見,令夫人的身份,假使被書信一封呈上天子堂,又該如何?” “你!”李崇玄氣得背過身去。 “將軍別急啊。罪臣之女,私逃公主,我和令夫人之間又有何區(qū)別呢?”阿姀說著,慢慢靠近李崇玄,寬袖中右手微動。 “元寧,你怎可如此不講……” 話音未落,阿姀準確地捏住李崇玄風(fēng)池xue,右手雪白的刀鋒便抵上了他的脖子,刀尖所觸,下有汩汩跳動的脈搏。 連珠玉瓔珞,也只是輕輕撥動了兩下。 似乎是沒料到,小公主膽子如此大,李崇玄將他那被風(fēng)沙渾濁了的雙眼睜大。堂堂一個大將軍,竟忘了抵抗。 阿姀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將軍坐陣久了,便不常親自披甲上陣了。秘密藏得久了,便也覺得高枕無憂了。 “衡沚現(xiàn)在就在門口,但凡你今日要揭發(fā)我,你夫人的身份也一并與我進都城?!卑彽穆曇粢踩缲笆滓话憷湎聛?。 “看看是將軍的馬快,還是恪州的鷹快?” 檐上飛過的第十六只鳥后,衡沚聽到門框一聲響。 是阿姀先出來的。 見她笑容依舊,心想是已經(jīng)解決了。 誰也沒有料到李崇玄的突如其來。 前些日子原州一直都有黃沙之災(zāi),李崇玄忙得連衡啟的過世都是派人來問候,更別說小輩一樁婚事了。 可他偏偏來了,看樣子還一眼認出了阿姀。 公主再一次英武將他抵在了身后,衡沚空有一堆辦法,毫無下手機會。 愁得在門口直嘆氣。 李崇玄面色難看地跟著出來。 走出去了一半,又踟躕地退了回來,“那個,你小子的禮我的副將在摞在門口了。”又飛快地掃了一眼阿姀,叢懷中掏出個翠得要滴出來的鐲子,“元……這個給你?!?/br> 這本是李崇玄買來打算送夫人的,此時半做討好半做賀,遞給了阿姀。 這成色,瞧著就貴得要命。 李崇玄愛妻,果然不是掛在嘴邊說說。 阿姀笑瞇瞇地收下了,仿佛一起刀光劍影從未發(fā)生過,“將軍走好,有空我定去拜見夫人?!?/br> 老頭哼了一聲走了,連口茶都沒喝。 衡沚和阿姀并肩站在院子里。日頭更高了一些,照在人身上有微弱的暖意。 化雪日冷,張口便見白氣。 衡沚心中有疑,卻沒問。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卑弻⑺那榫w一眼看透,搖頭晃腦解釋道?!白甙?,去拜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