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是鄭大。”站中間的這一位見此忙出聲提醒，可見也不是第一次被認錯了。

    “對，鄭大?！卑弻擂蔚匦α诵?，“你能招來干活又快又好的伙計，除了工錢好商議，我自然還要額外謝你。我叫人煮許多驅(qū)寒的餃子湯，將兄弟們的午飯都包了，你覺得如何？”

    鄭大看了看兩個弟弟，倒不是覺得這活兒不好。

    去年此時也有大雪，是商鋪們的頭子劉大掌柜統(tǒng)一找了掃雪人處理的，聽說商鋪們一家都交了好些錢，免不了怨聲載道。

    可今年竟不知怎么的，這劉大掌柜也不出面做這主了。

    起初與州府商議商戶自理時，那契約上寫的便是若有積雪積水自行處理，州府只管失火撲滅。一連幾年，也都順利地過來了，可今年竟不掃了嗎？

    也是，若想管的話，也不至于任由積雪成冰了。小商戶們自然也不想交錢，索性就當沒看見，自個兒走路當心點也就行了。

    大家就這樣寫心照不宣，已經(jīng)放任了幾場大雪將人滑倒了。

    阿姀也是看重這一點，才想到了這么個笨法子，想賺點鄰里的好感，不至于到時白事部分也做起來，再招致許多麻煩。

    “我自然能幫娘子找到人來干活，只是娘子的這活計是要我們同掃雪人一樣用鐵鍬？我們家中無地，只怕沒這些工具?！编嵈蟠炅舜晔郑惶靡馑嫉亟忉尩?。

    阿姀眼睛一亮，從樓梯下的空地中掏出了奇怪的木頭來。

    “瞧瞧這個，我專門找木匠制作了這樣的工具，只是不知道好不好用?！?/br>
    鄭家三兄弟睜著六只一模一樣的眼睛，稀奇地看著這瘦弱的掌柜娘子舉起了幾根木頭，又是一番刮目相看。

    這是由一根成年女子手腕粗細的主桿木頭為支撐，利用榫卯結(jié)構(gòu)將主桿嵌入底下用來掃雪的薄木條，在觸底的那一面削尖并作出均勻的鋸齒，好將地上壓實的冰雪鏟開。

    旁邊還有兩條短木頭，也如法炮制地嵌入主桿的中下部。這樣便形成了兩個共用一條主桿的勾股形，以穩(wěn)固支撐掃雪條發(fā)力。

    阿姀將東西拿到門口，演示了一遍具體用法。

    令鄭大驚奇的是，這個木頭竟然真的很好發(fā)力。他本覺得阿姀力氣大，所以才看起來比較輕松，然而等到自己親自上手時，才發(fā)現(xiàn)其精妙之處。

    “娘子，這是你自己發(fā)明的嗎？”鄭大摸索著掃雪桿，無不好奇地問。

    “這倒不是，我只是有了點初步的想法，具體細節(jié)是西街的孫木匠幫著一起改進的。木頭的雖成本低，但永久了潮濕，木頭就蠹了。所以也只能做為臨時的用一用?！卑徴驹陂T前，“如何，這樣的工具我訂做了八個，可方便你們行事？”

    鄭大爽快地答應下來，不到中午便拉攏了七個人來。

    正好兩個拿著鐵鍬和籃子，八個可以用掃雪桿，都有了趁手的工具。

    “大伙聽我說，咱們這位崔掌柜是聰慧的人，已經(jīng)準備好了餃子湯一會兒給大家驅(qū)寒，大家就又快又好地把活兒做完，一塊兒過來吃餃子！”

    鄭大是個很有領頭才能的人，經(jīng)他這么一動員，便仿佛將軍出戰(zhàn)前親自擂鼓似的令群情激昂。

    十人分了街頭兩邊，相對著干起了活來。

    各家商戶聽見動靜，也紛紛出來觀望。

    “呀，崔娘子，沒想到你是這樣心善的好人呀！”這是對面開面館的王大娘。

    “是啊，那日在街上便可見你和周娘子都是利落的人，開業(yè)了大家多來往啊?！边@是隔壁的釀酒的馮大哥。

    阿姀發(fā)揮了嘴甜的特長，挨個地謝了一遍。

    做生意，最重要的也是搞好人際關系。今日這個錢，其實也可以不花。但花了還一下子見到了成效，阿姀就打心眼兒里覺得暢快。

    從都城到恪州的一年里，這便是她學到的東西。

    懷先生從前教她丹青，說天下擅丹青者如過江之鯽，各有各的長處。博采眾人之長，也是你的本事。

    憑著這句話，阿姀一直默默地學，走到了今天。

    看著眼前這樣熱鬧歡笑的場景，阿姀心中有大干一場的英勇。

    客人辦喜宴，也可以介紹馮大哥的酒水；定流程久了，也可以在王大娘那兒叫兩份面來給客人。

    總之能做的事情很多，遠不止眼前所想的幾樣，處處都是入賬的由頭。

    等到存夠了錢，就去招兵買馬，然后……

    還沒想完，馬蹄聲卻將她腦海中一呼百應的場景打斷。

    一行人聲勢浩蕩，停在了阿姀門前。

    她轉(zhuǎn)頭望去，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衡沚。

    還是他那匹英武的馬，衡沚裹著淺色的大氅，很有一副緩帶輕裘的矜貴。

    自他繼位之后，便鮮少再去城外軍營。初見時那股嗜殺之氣也消散了許多，如今越來越像王侯的樣子了。

    衡沚沒看阿姀，手中韁繩輕輕一約，語氣不算和善，“魏工曹，本侯幾日不在城中，這便是你說的東街冰厚難行？”

    魏虢暉也傻眼了。

    早上走時還專門看了路面，確實是凍住了很滑呀！

    于是再瞄見門口站著的阿姀，忽然明白是她尋了人將雪鏟了。

    多事！真是多事！

    魏虢暉在心中滔滔不絕罵了好一陣，今天要是批不了經(jīng)費，他可怎么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