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鋒利如刀的一句話,對上阿姀的眼神卻澄明如海。 不過,這招真的有用嗎? 阿姀開鋪?zhàn)拥氖?,府中除了云鯉和云程大概無人知曉。 能進(jìn)入屋中侍奉的,只有云鯉和趙姑姑。 云鯉自然會對外做出一副侯夫人日日在府中刺繡縫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樣子。 而趙姑姑要cao持侯府內(nèi)務(wù),一兩天才會往私宅來一趟,她來時阿姀都刻意留在宅中,如此也便相安無事直到現(xiàn)在。 阿姀會在需要去鋪中的日子早早出門,從衡沚告訴她的書房暗道,一直走到連接的東街一家巴掌大的廢棄鋪面里。 鋪面與后面的周嫂子新?lián)Q的驛站僅一墻之隔,有個狹窄的小道,可以通向驛站二樓。阿姀此時就會裝作與周嫂子同住。或在早些時候從鋪面的后門進(jìn)去,從里面打開門裝作晚上宿在鋪中。 總之百姓們只知道召侯娶了個崔氏女子,還是個嬌弱的浣衣女,怎么都不會和東街明朗的崔掌柜聯(lián)系起來。 今日之后,崔氏新婚不久便遭到召侯厭棄的閑話也會傳出去。 而重中之重在于,阿姀在某日出門去給周嫂子送喜聯(lián),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著她。 東街西街繞了個遍,從衣鋪逛到首飾鋪,胭脂水粉也買了一大堆,仍沒甩掉人。 阿姀心中懷疑,便沒去尋周嫂子,徑直回了私宅。 本想著不去鋪中,從大門堂而皇之地走出去也無所謂,侯夫人出門誰會攔著?沒想到被盯梢了。 后來的幾日阿姀借由云鯉傳話,一直留在宅中梳理開業(yè)以來的賬面,也沒再出去。 幾日都逮不到衡沚,連云程也無影無蹤的。新來的云從日日固定在屋中,將衡沚架子上那些刀擦了又擦,又不熟悉也不便開口。 還好云程送了三只兔子來。 昨日衡沚深夜翻墻進(jìn)來,把阿姀嚇了一跳。 兩人挑燈夜談,不謀而合地認(rèn)為盯梢阿姀和前幾日工曹處沒撥款的事有莫大的聯(lián)系,才做了今日這場鬧劇。 眼下這樣大聲吵架,小聲密謀的場景,莫名得詼諧。 阿姀聽見刀鞘“咚”一聲在地面發(fā)出悶響,又不由聯(lián)想到衡沚堂堂召侯買假刀來維持自己紈绔的名聲,實在收不住笑了一下。 好在及時捂住了嘴,沒出聲來。 疑心的人選,是昨夜對著燭火一人一張紙地寫了出來,再放在一起對比的。若今日真的起到了效果,也不枉費(fèi)盡心思排演了一晚上如何吵架的場面。 正當(dāng)收拾好了情緒,阿姀準(zhǔn)備將詞繼續(xù)哀怨地念下去時,一個高昂的聲音卻隔了老遠(yuǎn)傳進(jìn)來。 “主子!主子!話可仔細(xì)說,千萬別動怒?。 ?/br> 竟是趙姑姑。 衡沚與阿姀相視一眼。 若是沒記錯的話,今日趙姑姑是應(yīng)該在侯府中指揮灑掃的,怎么一大清早地竟然回來了? “有人給她傳話嗎?”阿姀小聲地問。 衡沚用刀架猛敲了一下桌面,木頭相撞的響聲將他的聲音幾乎淹沒,“不知,但以我對她的了解,你我三句話內(nèi)她必撞門闖進(jìn)來。” 云程一把沒攔住,趙姑姑就直直地繞過他走到了誰也不敢去的門前。 瓷瓶是從窗中飛出來的,可即便現(xiàn)在是敞著門,也無人敢進(jìn)去旁觀主子吵架。 余下的一院人面面相覷,竟叫趙姑姑英勇地打了頭陣。 其實云程也不太懂,因為里頭的兩位主子吵架的內(nèi)容,還真不是他能解釋清楚并從中滅火的,趙姑姑未免管得有點(diǎn)太寬了。 便見趙姑姑伏低身子,耳朵貼在門上,聽著這一刻詭異的安靜。 沒過多久,帶著哭腔的一句“何曾抵得過你衡沚這薄情郎”之后,趙姑姑再也忍不了了,捅破了窗紙反手將門栓拉開,匆匆進(jìn)了門去。 不僅是云程看了傻眼,屋里的小侯爺和小侯夫人也看了震驚。 一個忘了哭,一個忘了說詞。 阿姀再一次對衡沚的精準(zhǔn)測算感到玄妙。 這何止是撞門如此簡單啊,手能從雕花門上那樣狹小的隙中伸進(jìn)來,這豈不是天賦異稟? 阿姀背對著趙姑姑,立即給衡沚使了個眼色,“擰我一把,快!” 衡沚一句都沒問,照著她的吩咐,做出掐著脖子將她甩在地上的姿勢,另一只手在趙姑姑看不見之處猛攥了一把阿姀的手腕。 擰便算了,對著阿姀那纖細(xì)的手臂,衡沚下不去手。她的意圖衡沚頃刻就明白,時??伛R拉弓的力量攥住手腕,也有她疼得。 果然,她就是為了哭出來,只攥了一下便立刻雙眼一酸,眼前朦朧一片幾欲垂淚。 阿姀哭喪可是非常專業(yè)的。 雖說這段時間過得太舒服,技巧有了明顯的下滑,拿來撐一撐場子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兩人的動作之快,趙姑姑還沒順著正廳走進(jìn)來,衡沚已經(jīng)端著凍住似的一張臉,拂袖擦著她走了出去。 廊下放著的幾株沒開花的盆栽紅梅,也被小侯爺抬腳踹翻在地。 趙姑姑目光跟去衡沚離開的方向,很快又轉(zhuǎn)回了內(nèi)室。 只見平常溫婉可人的新夫人,此時雙眼通紅地委頓在地上,衣衫也被扯得凌亂。釵環(huán)都松散,碎發(fā)也早就攏不住,隨她方才甩在地上的動作散落在雙目之側(cè)。 瞧著就讓人心生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