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衡啟在兩人小時候也在酒桌上夸過口,說要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將褚晴方娶回家,便是一輩子的姻親了。 一來二去的,褚晴方便也自覺成了他的青梅竹馬,生了些不該有的念頭。 衡沚突然間成婚,她便至今接受不了。 褚夫人是見不得她這樣的。且不說老召侯那是酒桌的客氣話,褚惠也當即表明了不敢高攀。這就是一樁玩笑話,可從頭至尾就褚晴方一人當了真。 “你隨我進來?!瘪曳蛉嗣嫔挥?,沖女兒說道。 褚晴方自覺今日失了分寸,進去之后徑自請了罪。 “母親,是我錯了,是我不知好歹沒管束好下人?!彼厣夏敲匆还?,頭低垂下去,瞧著楚楚可憐。 褚夫人一見,便是再多責怪的話都停在了嘴邊,說不下去了。她長嘆了一口氣,偏生自己的這個女兒是個死心眼兒,自從看中的小侯爺眼中就再裝不下別人。 “你也這么大了,爹娘雖說不催你出嫁,可世子是貴人!如今又是已經(jīng)成親了,你不該再盯著他看?!?/br> 做母親的總是希望女兒能夠得到幸福,褚夫人也是一樣??嗫谄判牡叵鄤裣氯?,也不知她聽進去了多少。 “一會兒去跑馬,你可別在小侯夫人面前失了禮數(shù),讓人覺得你癡傻,責怪我褚家不會教女兒?!钡厣媳鶝觯曳蛉松焓窒雽⑴畠悍銎饋?。 可褚晴方此刻心中發(fā)堵,根本沒聽進母親的憂愁,反而將她一把甩開。 “你!” 褚晴方眼睛抬起來,通紅且凝著淚,“母親常說要正視我們的身份,說褚家高攀不上侯府??赡闱颇沁M了門的小侯夫人,既非世家又非富貴!我豈能甘心!” 秀氣的指尖指向草場的方向,褚晴方將脊背挺直,“我外祖父官至尚書右丞,我父親也是錄事參軍,蔣家祖上起便是書香門第,我有哪里配不上衡沚!” 這點道理,她足足想到方才也沒想通透。 褚夫人聽著女兒哭訴,索性將心一橫,“褚晴方,你以為你很高貴嗎?你外祖父和父親的職位,都是由自己的才學換來的,豈可與你唾手可得的小姐身份相比較?” 這一席話,像騖嶺山頂?shù)膬鲅?,一下子砸在褚晴方頭頂,叫她如墜冰窟。 “即便今日的小侯夫人不是浣衣女,就算她是酒樓的舞姬,婚姻一事是圣上下旨!”褚夫人疾言厲色,意圖敲醒這不成器的女兒,“你敢不顧褚蔣兩家?guī)装贄l人命,為了根本不喜歡你的召侯違抗圣命嗎?” 這最后一句,才是如千鈞重的關(guān)鍵所在。 幾個字如誦經(jīng)般反復無情地回響在褚晴方的腦海中,她終于支撐不住,在母親面前痛哭起來。 “我早便告知了你,不要將心思放在衡沚身上,你總不聽我的話。事已至此,你就自己好好想想吧?!瘪曳蛉撕喼贝笫?,拂袖走出了帳外。 女兒執(zhí)迷不悟,對一個早早看透了結(jié)局的母親來說,又何嘗不是煎熬。 小兒女總將情之一事想得太美好。只年幼時,每逢年節(jié)衡沚常替父親來褚家送些禮,見了褚晴方也守禮地打招呼,這不通人情世故的丫頭便以為人家屬意于她。 想起來,褚夫人又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定好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褚夫人趕快命人去馬廄牽了馬來,自己先行去了。 草場前臨時搭了個望臺,垂下長簾來避風取暖,是給女眷們休息喝茶用的。 褚夫人找了位置坐下,這才發(fā)現(xiàn)方才還掛在她們母女二人嘴邊的小侯夫人,笑眼盈盈地看著旁邊說話的長史夫人。 瞧她的面相,便知不是刻薄的人。 簡單地用一只長簪將長發(fā)綰成墮馬髻,除此之外別無妝飾,瑩潤的耳垂也不曾點金佩玉。眉宇間氣定神閑,絲毫沒有出身低微而形成的謹小慎微。 又會隨著旁人說的話,做出讓人看了舒服的表情。只這一條,褚夫人心中沉下來想,便是自己家的女兒做不到的。 雖說從沒有刻意地教褚晴方以地位看人,但這便是出生在世家中的固有弊病了。 褚夫人自小也深受這種弊病的影響,審視一番,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自覺地看人先以地位劃分。 感受到這道灼灼的視線,阿姀不由地向右望去。 一位棗紅色罩袍的中年女子,果然在望著她。 長史夫人見阿姀并不熟悉女眷們,便好心介紹,“那位是褚參軍的夫人蔣氏,她的女兒褚晴方夫人應當有所耳聞,是恪州有名的姝女?!?/br> 雖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字,可阿姀一聽見褚字,便想起趙姑姑的那句話,忽然間就融會貫通了。 蕙質(zhì)蘭心的褚家長女么。 不經(jīng)意間,阿姀嘴角的笑容就平了平。 被趙姑姑那樣刻薄地與人相比較,阿姀覺得自己是在因為這個不爽。 總之不會是有半分因為衡沚。 方才被騙的場景仍歷歷在目,若不是她怕死緊緊抓著馬鞍,只怕今日就成了滔行的蹄下亡魂。 馬隨主人,烈烈乘風。 阿姀恨得咬緊牙關(guān),面上卻要保持住和善的微笑,畢竟是頭一次見這位褚夫人,禮節(jié)還是不能缺的。 很快天色陰沉下來,夫人們就在臺上坐不住了,紛紛想去馬上活活血。 “小侯夫人便隨我們一起去吧?”說這話的,是少尹夫人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