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從瓦房的院門進去,見正中的一間屋子最大,果斷先去了這間。 這間屋子的布置才算簡樸。雖說豐儉由人,褚惠這種官員在都城雖然不算位階多么高,但在任職的地方算是非常寬綽了。 不過從整個褚府的修建來看,可能最值錢的也就是花圃中的十幾株牡丹了。 謹(jǐn)慎地帶上門,往左邊看映入阿姀眼簾的,就是一個高大的衣架。這種衣架是竹制的,中空輕巧,將竹節(jié)處磨平整,衣服也很容易搭在上面。 阿姀捻著衣服的料子,發(fā)覺是一種結(jié)實的棉布。她平時也穿棉布衣裙,這種卻更加粗糙一些。因摩擦之間容易將表面的棉絲聚成疙瘩,摸著就粗糙。 這件衣服,便與賀管家今日穿的一樣,想來是沒找錯地方了。 每一處柜子、置物的格子,阿姀都挨個查看。除了一些個人私物,碎銀子藏在匣子里,甚至還發(fā)現(xiàn)了一本卷著塞在寬口瓶中的春/宮圖。 阿姀頗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卷好重新塞了回去。 看起來似乎正要以一無所獲收場了,阿姀環(huán)顧四周,卻并不甘心。 賀管家這房中,連一盆帶香味的花都沒有,更別說香爐了。連衣服上都沒有熏香的味道,可見他平時并不愛用香料。 那他身上的味道,更不可能是憑空而來的。如果不是他染給了劉敬銘,便是劉敬銘將這味道帶給了他。 一個是參軍府上的管家,一個是商會的大掌柜,二者之間素?zé)o交集,怎么會身染同一種味道? 兩人見面,必有些憑證才多。進州府公堂的人都要搜身,賀管家日日與褚惠去州府辦公,不可能將東西全都放在身上。 所以到底藏在了哪兒呢? 距離褚晴方離開,已有了約一刻鐘的時間。如果再找不到,褚晴方回到八角亭就會發(fā)現(xiàn)。屆時驚動了全府的人來找,就會被發(fā)現(xiàn)私翻他人寢間,更是個棘手的場景。 阿姀掂量著輕重,還是輕手輕腳退出了屋子。 雨絲仍舊纏綿不絕,出了瓦房小院,門口便是一片朦朧綠著的泥土地。緊挨著院墻的小徑,栽種了一派紅葉李。 奇怪。 阿姀不由得駐足在樹前,誰家會在院墻前種一排樹呢?紅葉李雖然樹干細(xì),但樹冠的高度與院墻差不多,這豈不是方便了盜賊刺客翻進院中? 走到樹下,見樹干與土地之間連接的部分泥土新翻,似是才培過土。 不過用的肥料也太純了些,這腥臭的味道一沖阿姀的酒氣,幾乎讓人作嘔。 阿姀臉都皺得扭曲起來,用衣袖堵著鼻子。順手拔下頭上的銀簪來,蹲下來劃開了這片新土。一邊挖,還得一邊回頭看著,有沒有人發(fā)現(xiàn)。 隨著銀簪越挖越深,那腥臭味越來越重。 甚至那股熟悉的味道,又突然出現(xiàn)了! 在人身上時,這味道隨著空氣散開,還不算沖人??扇缃癫恢老阄对谑裁礀|西上匯集,那尖銳的味道直沖顱頂,香得發(fā)臭。 銀簪觸到了某種堅硬的東西,阿姀忽然停下了手。 那是一堆已經(jīng)腐爛得看不出形狀的什么活物。新尸體疊著舊尸體,密密麻麻的,有些深可見骨,有些血rou還粘連在骨頭上。 近來雨水充沛,土壤也濕潤。伴隨著一團雜亂的羽毛,還有粘稠的黑血混在在土壤中。不止是銀簪,就連阿姀的手上,也被濺到了那粘血。 旁邊還有一些剁碎的芫荽和土褐色的香料,劉敬銘和賀管家身上的味道。大概就和這東西同出一門了。 感官上的沖擊令阿姀從胃底開始翻騰,喉嚨一滾,身體也跟著抽搐了一下,狠狠地干嘔著。仍怕被人聽到說聲音,所以極力用手捂著嘴。 因此動作激出的淚水,也幾乎要落了下來。 就在這時,阿姀的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本就有些做賊心虛的意思,阿姀猛地回過頭去,距離太近,鼻子狠狠撞在來人身上。 這力度一撞,蹲久了的腿麻得感覺皆失,身體無處借力平衡,幾乎整個向后身后的尸坑仰去。 阿姀頓時心想,讓我死吧。 可預(yù)想之中,摔進尸坑被濺得渾身是血泥的墜地感,卻并沒有發(fā)生。 手中摸到熟悉的布料,阿姀猛地睜開眼。 是衡沚。 方才忍回去的淚,這時不知是不是因為氣味一激,人間與地獄之中滾了一遭,又頓時充滿了眼眶。 “怎么就哭了?”那醇酒一般的聲音響起來,甚至尾音含著笑意。 阿姀借由他的助力站直,還來不及調(diào)整自己,便用干凈的那只手狠狠敲打了幾下衡沚的肩膀。動作牽扯的幅度之大,眼中的淚珠終于趟了下來。 不僅是嚇?biāo)懒耍弿男∫患友蹨I就止不住地流。方才那劫后逢生一般的落差,也令她喉間生澀。 衡沚回頭看那尸坑一眼,旁邊還躺著她倒霉的發(fā)簪,幾乎就明白了。 又惡心又驚嚇,給阿姀不小的沖擊。眼眶紅得像家中養(yǎng)的兔子,被抹掉胭脂的嘴唇毫無血色,也因忍著哭噎抽動著。 時不時聽到她的吸氣聲。 他的心頃刻軟下來,顧不得她的捶打,就想上前將人裹進懷里,“好好好,不怕了,我擋著你了?!?/br> “放開!”阿姀狠狠將他掙脫開,“衣服上沾了味道?!?/br> 情緒收整一番,阿姀也知道此處不是閑話的地方,兩人得趕快離開免得被發(fā)現(xiàn)?!翱禳c把坑添上,一會兒來人了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