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龔嵊長須一捋,脈搭了半天,才尋摸出一個辦法來,“若是想短時間內(nèi)抑制毒性,到有些簡單可行的辦法?!?/br> 衡沚的右手已經(jīng)麻痹無知,這是長生木的毒素開始蔓延的趨勢。聽聞這番說辭,不由眉間一凜,沉聲道,“先生的意思是,此毒無解?” 不敢道屋內(nèi)眾人,起碼云鯉的臉色驀地慘白起來,手中的東西已經(jīng)要端不住了。 “嗨!”見他會錯了意,龔嵊趕快解釋道,“你這個年輕人,怎么這樣悲觀?老夫是說短時間內(nèi)不好解,可又沒說不能解不是?” 此時衡沚高熱難退,總算是卸下心勁兒來,人脫力靠躺回身后的軟枕上。 就剛才那一瞬間,他連怎么寫封遺書托人帶個阿姀都想好了。 那必定是此生無緣,為了不讓她少嘆兩聲氣,存在他這兒的那兩張欠條都是要隨人死燒成灰的。 甚至都不能親口對她說,以后睡著時手中別拿著扇子,砸到人可怎么辦。 阿姀一定會露出驚惶的表情,像院子里那只養(yǎng)得毛色光亮的兔子。一站在它身后,就會驚恐得跑開。 這是件因緣際會的事,一定要在一個高興和樂的時候?qū)λf出來。好感慨感慨,他們之間原來是早就有些緣分的。 而不是她哭得紅腫著眼,徒增傷心。 也許她會哭,就像從前收了錢給人哭喪那樣賣力。 衡沚心想,那他一定會給阿姀很多很多錢。 見著病人臉上忽然露出無奈又蒼涼的一點笑容,龔嵊心頭倒有點發(fā)毛。不是說了能解毒嗎,做什么還這樣超脫地笑啊。 年紀(jì)輕輕,就看破紅塵了? 龔嵊的抑制辦法,就是放血,直截了當(dāng)。既然長生木是以麻痹神經(jīng)來蔓延毒性,那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它蔓延下去。 “血中帶毒。再說人只要清醒了,自然就不會被麻痹了?!饼忈有χ?,將一柄兩指寬的銀刀放進(jìn)目瞪口呆的云程手中。 這話無論是乍一聽,還是緩一聽,都似乎靠不住呢。 這人真的是什么神醫(yī)嗎? “那,若一直放血下去,人怎么熬得???”云程急切問。 龔嵊已經(jīng)開始收拾藥箱了,“慌什么,他身體好著呢,放點血怎么了?待我開個溫補的方子,按劑次服用就行了?!?/br> 衡沚的眼神涼涼地掃過云程,仿佛對他低看自己的體質(zhì)感到很不滿。 龔嵊被從后門送走時,前門的段參帶著人的山呼聲正好傳進(jìn)室內(nèi)。 “魏虢暉今日有個什么下場,卻讓人很好奇?,F(xiàn)下就等你家侯夫人的好消息吧?!焙鉀b的目光磐石般投向遠(yuǎn)處,熱湯的白氣氤氳中,顯得很不分明。 云程不解,“您就這么篤定夫人會反逼魏工曹去新校場?” “當(dāng)然會?!焙鉀b果斷答道,“從頭至尾,魏虢暉的心思都落在她眼里,既能報私仇又能賺名聲,順便能坑點錢。一舉多得的事,不正合她的性子嗎?!?/br> 說到最后,語音略略上揚,竟有些得意的意味。 不過他二人還真實打?qū)嵤峭ǖ劳?,命里注定的一路人。彼此的想法即使來不及溝通,卻也能洞悉個七七八八。 阿姀站在新校場這一片廢墟前,著實有些輕快。 魏虢暉接手這個工程,阿姀就料定有一日必出問題。沒想到也還未施工多久,就開始給衡沚下絆子了。 劉敬銘與魏虢暉,很明顯是一伙的。若是能端掉魏虢暉和他背后的主子,劉敬銘也跑不了。 屆時以自己積累的名聲,還有留在章海那兒的好印象,商會重新推舉大掌柜,即便自己坐不上,也能將章海推上去。 章海敗絮其中,只想著自己那點名利,是個十足的廢柴。既不知道魏虢暉他們背后的勾當(dāng),又因為總是被劉敬銘壓了一頭而心中不忿。 他就是最好的人選。 以他狗腿的程度,到時候等自己攢夠錢請衡沚出面,籌建一個學(xué)堂,順便將員外郎那善堂和義莊也重新開起來,把他兒子送進(jìn)去讀書免去束脩,章海還不得樂翻天去。 這樣想著,阿姀便已經(jīng)有了將魏虢暉打得四分五裂的籌謀了。 兵器庫那里塌得最嚴(yán)重,地基下陷之后,木頭也跟著倒了下去。 一般使用杉木或松木頂梁造屋,是較為堅固的??蛇@些杉木殘骸全都有不同程度的碎末,頂梁的那根松木更是從中劈開,露出尖銳不平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來。 阿姀走近幾步,正打算抓起一把碎屑查看。 而手都還未伸出去,就被旁邊的一個匠人攔住了,“夫人,夫人當(dāng)心,這東西扎手得很,還是小臣來查看吧。” 那心虛的神色,阿姀只瞟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 “不妨事,我自幼窮苦出身,沒那么嬌氣?!币仓麄兩頌槌枷?,不敢隨意阻攔,阿姀再次伸手,動作迅猛得多。 “且慢!”魏虢暉這下是急了。 他今日本沒想著真稟報這事,是掛羊頭賣狗rou去的,根本沒對這些廢墟事先處理。而一路上段參將他們看得死死的,又毫無機(jī)會報信,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召侯夫人徑直走向了兵器庫。 前面的演武臺塌了一大片,誰能想到她看都不看,簡直如有神助。 現(xiàn)在若不將她攔下,那今日自己的烏紗帽,只怕是連著腦袋都要通通進(jìn)公堂大牢去了。 背后的主子,可不會來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