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恪州重逢了當(dāng)年的小公主，他便一直與之保持著聯(lián)系，山上山下，隱居是真，但時局消息，龔嵊卻一絲不曾懈怠。

    算上近日，龔嵊念叨著一算，已有旬日不曾來信了。

    那必是出事了。

    “你可留守屋中，若是有事，為師還當(dāng)遞信給你，助我尋些東西?！?/br>
    褚晴方一怔，“您就這么確定，山下出了亂子？”

    玄乎其玄，這是當(dāng)大夫，又不是當(dāng)?shù)朗俊?/br>
    “你我?guī)熗絺z賭一次如何，若你贏了，為師專為你開個方子養(yǎng)顏，你拿出去賣也行。”龔嵊用一種及其誘惑的口吻，引褚晴方上了勾。

    “如何賭？”

    龔嵊坐正，令拿出兩個杯子，扣在桌上，“其一，你師兄今日下山，回來必將帶回消息。其二，不出一日，必有山下的信送到?！?/br>
    “若是我輸了呢？”

    褚晴方遲疑間，山間忽聞得一聲鷹唳，龔嵊笑了。

    “徒兒你看，信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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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姀沒想到的是，不過一日之間，全城都成了人間煉獄。

    昨日送完信后，阿姀便立即去了城西吳掌柜處，詢問近日是否有類似癥狀的百姓來抓過藥。

    吳掌柜果然答了個是。

    上吐下瀉、高熱不退、渾身紅疹，這都是近日來普遍的癥狀。

    而病因基本不得而知，只能開些清熱解毒的藥，勉強(qiáng)算是保住現(xiàn)狀不再擴(kuò)散。

    可是治標(biāo)不治本，幾日過去，來問診的人不減反增，就連杏安堂本身，也有了伙計染上了這種怪病。

    “娘子，你也知道，我們這兒的大夫都只能治些尋常輕癥，除非尋根究因，不然再蔓延下去，就會變成疫病了。”

    疫病。

    這兩個字如同雷擊，使她如墜冰窟。

    曾經(jīng)讀過的史書，一條一件，也漸漸浮現(xiàn)在她腦海中。

    “隆平五年，都有大疫，城中累死數(shù)萬，傷民根本。”

    隆平是舊朝，大崇似乎還沒碰到過大疫。

    阿姀生平，也不曾遇到過。

    樓關(guān)局勢眼看越發(fā)緊張，此時作為補(bǔ)給的后方出了差子，前后夾擊之勢，大崇便只有兵敗關(guān)破的下場了。

    看來給龔嵊的這封信，算是寫對了。

    “我出錢，你們此前開的那個方子開一百副，找了人在城中施藥，先穩(wěn)住目前的形勢再說?！卑徱凰阕约簲€下的那點本，又是大破財了。

    吳掌柜趕快點頭，張羅著堂中幸存的幾個伙計趕快配藥。

    所幸的是，私宅中并未有多少下人得了病。

    出于保險，云鯉和云程早早挑過擔(dān)子，特意辟了幾件空屋子，將得了病的幾個人全都隔絕起來。與他們接觸的人也都戴上了面紗，防止情況不明之下，染上了更多人。

    阿姀?fù)现v的身軀，前堂后院都看過一遍，才去與云鯉會面。

    “娘子，您可算回來了?！痹契幙吹桨彽纳碛埃袷呛鋈凰闪丝跉獍?，人也不再端著了。她立即便想跑過來握住阿姀的手，可知道跑近了，又怕過了病氣給阿姀，在她面前兩三步停下了。

    “辛苦你們倆了。”阿姀看了看云程，又將視線轉(zhuǎn)回云鯉身上，更毫不介意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我見后院在熬藥，是去吳掌柜那兒抓的藥嗎？”

    云程聽罷，立刻將懷中的藥方掏出來，遞給了阿姀?！笆堑模埬镒舆^目?！?/br>
    那藥方折疊的痕跡很明顯，紙也不復(fù)嶄新，顯然已經(jīng)翻開看了很多次，揣在懷中很久了。

    一排排字跡認(rèn)真比對過去，確實是杏安堂開的藥方。

    “城中這樣不行，身為侯府的人，我們得和州府聯(lián)手，把這疫病扛過去才行。我現(xiàn)在便去公堂找人，商議一下城中施藥的事。”阿姀長眉蹙起，心中也是亂麻一片，“龔神醫(yī)那里，我也已經(jīng)告知詢問了，府中就先托付給你們了。”

    說著，便將抽身離去，似乎一刻都不得耽誤。

    云鯉雖知此時不是時候，但還是猶豫著叫住了她，“娘子，主子送回來的信，我放在了水長東，您看到嗎？”

    阿姀身形一頓，回頭望她，“衡沚，傳信來了嗎？”

    至今已有一月未見，阿姀不住在各種事中周旋，已經(jīng)許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

    云鯉注視著那雙杏眼，疲憊發(fā)紅，似有濃霧隔絕，卻又露出云鯉難以讀懂的情感。

    人間或許將其稱之為。

    相思。

    不過很難篤定，因為風(fēng)中沉吟著的阿姀很快略一點頭，又匆匆離開了。

    云鯉長嘆一聲，天道不仁，怎么能叫剛剛成親的夫妻如此分離呢。

    “你快跟著夫人去吧，萬一出什么事呢？”

    云鯉推了云程一把，想得要更遠(yuǎn)些。

    城中幾乎無人，空蕩蕩的街頭巷尾無一不訴說著因乍冷的氣候與天降之禍所帶來的蕭索。

    臨近中秋，此時本該處處有河燈與月團(tuán)賣的。

    一路疾馳策馬，很快阿姀便到了州府。

    云程將兩匹馬在門外牽好，跟著兩三步躍進(jìn)了門。

    秦勝光在堂中，阿姀一眼便瞧見了，旁邊的官吏拿著冊子，應(yīng)該是在清點人數(shù)。

    “刺史。”秦勝光看到了阿姀，阿姀便順勢點了個頭，權(quán)作施禮，不打擾他們清點。

    秦勝光與身邊吩咐了兩句，便脫身過來，兩人借了一步，至廊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