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什么三從四德,生兒育女,繁衍子息之類的話,說了又說,說了再說。又提起什么恭順賢淑,活像后宮教規(guī)矩般啰嗦。 沈琢真是個極在意子嗣的人,這是整個沈家的男人,投射于他身上的縮影。 游北使臣身著羊皮服,本就悶熱異常,沈琢又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幾人汗流浹背,毫不厭煩。 車駕不能進宮,已經(jīng)停在永寧門外。 直至沈琢親送公主出了永寧門,算是出閣禮的最后一節(jié),便能快馬加鞭地往回趕了。 忽歸不曾親迎,便是刻意在放松迎親的警惕。這樣一來,即便公主半路跑了,也不算是他的過失。 總歸,阿姀已經(jīng)說了,逃跑這種事,不用他擔(dān)心。 膝蓋酸痛地被扶起來,阿姀咬了咬牙,捏了捏袖間的金簪,心道這必是最后一次,此生再也不會跪這王八蛋了。 這支金簪,阿姀已經(jīng)細(xì)細(xì)磨了有幾日,尾部變得極鋒利,貼在阿姀的小臂之上。 阿姀抬頭,銳利的目光落在了沈琢大步流星的背影, 她緊跟其后,一步接一步,像踏在心弦上般,刻刻危急。 與此同時,永寧門后的內(nèi)墻之上,一批人悄無聲息地倒下了,另一批人悄無聲息地頂替了上去。 崔夫人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不住地回頭。前后兩道虛掩的內(nèi)宮門,無論哪一扇先開,都令她焦灼不安。 已經(jīng)晚了半個時辰,但他們在宮門外,誰也不知道內(nèi)宮是什么情形。 禮樂之聲,倏地愈來愈近。 崔夫人身體一僵,靜靜聽了片刻。 也就是片刻,片刻之后,她立刻從袖口將準(zhǔn)備好的那只竹笛拿了出來,應(yīng)和起這禮樂聲來。 沈琢走在宮道上,聽到這陣清脆悅耳的笛聲,停下了腳步。 “何人吹笛?” 薛平在半步之后,立刻回稟道,“回陛下,這是已故吏部尚書夫人崔氏,在內(nèi)宮門外準(zhǔn)備送公主出閣。夫人極善笛,以此為公主慶賀?!?/br> 笛聲傳出永寧門外,柳樹下垂首的馬兒嘶鳴一聲。 黑衣鐵甲的一行人,站在披紅戴彩的馬車旁,無人起疑。護城河中起伏的波濤,也難以引起行人注意。 迎親的游北使者,全都消失在了宮墻外。 宮墻之內(nèi),阿姀眼看著宮門轟然而來,輕輕拂起了衣袖。 禮官高喊,“公主出閣——” 停下的禮樂聲,倏地又響了起來。 阿姀站在沈琢身后半步。 就在剩下眾人施禮拜別之時,一道紅影閃過。 “別叫?!?/br> 沈琢感受到脖頸上的冰涼,人已經(jīng)被掐著下巴,身子向后仰著,狼狽極了。 他想要叫喊出聲,而耳邊,阿姀冷硬的話語,就像此刻他頸間的尖銳一般,令他求生無門。 “大膽!大膽!來人!金吾衛(wèi)何在!”薛平從地上爬起來,慌忙叫著。 這狹窄的一片門庭,金吾衛(wèi)根本趕來不及。 婚嫁喜慶之事,金吾衛(wèi)按例也不該配甲戴劍地守衛(wèi)。 這個空子,阿姀經(jīng)過精密計算,終于完整地等到了。 那簪尖更向皮膚深處劃一分,沈琢感到頸上尖銳地疼痛。 阿姀扯著他向后退了幾步,平靜地在他耳邊道,“想活,就叫他們退下?!?/br> 沈琢此時深知,阿姀的手上的東西再深一寸,他便要血噴而死。沈琢渾身發(fā)抖,牙關(guān)都不自覺地戰(zhàn)栗著,“退,退,退后,退后!” “想不想下去見你大哥啊,皇叔?” 阿姀笑眼盈盈。 -------------------- 第115章 闖宮 ====================== “沈元寧!你大逆不道!你敢弒君!” 沈琢聽了她的話,氣得面紅耳赤。被一個小小女子挾持也就算了,竟然以死來恐嚇?biāo)?,簡直是奇恥大辱! 于是也顧不上脖頸上那根要命的金簪,如何出入兩下便能要了他天子的命了,扯著嗓子在狹長的宮道中吼了起來。 “你算是什么東西,不過是沈琮那短命鬼跟陳昭瑛那□□貨色生的種罷了。你敢如此對朕!朕要將你碎尸萬段!” 骯臟丑陋的話語,反復(fù)回蕩在高高的宮墻中,久久消散不去。 阿姀抽空看了一眼前面那些人,竟然大多是驚異的。 也是,誰家皇帝做到沈琢這個份上,能做出這么荒唐的事,說出這么荒唐的話來。 “別急啊皇叔?!卑徸笫謱⑺牟弊永站o了些,扼住了所有他發(fā)聲的可能,“再大聲些,永寧門是來送嫁的命婦貴女,面前是王公大臣,還有你未出世的種。再嚷大聲些,讓所有人都知道,大崇的天子,弒君殺兄,jian污寡嫂?!?/br> 阿姀故意咬字很重,讓沈琢明明白白地聽清了她每一個字。 “如何,等地府黃泉,見到了皇祖父,陛下也這么說。”阿姀勾勾嘴角,心想沈元寧又是誰,罵她與我崔姀什么干系。 沈琢最怕武安帝,阿姀心里明鏡似的清楚。 武安帝對待兒子們的管教很嚴(yán)。沈琮雖然有幾分勤勉,但跟著大儒們學(xué)了一堆男尊女卑,夫為妻綱的東西,也不算是什么好苗子。 沈琢年幼時就不愛讀書。大儒們管不了他,武安帝就一下朝,連朝服也來不及換,抄著戒尺直沖他的寢殿,好打一頓再親眼看著他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