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衡沚不答,便更顯得事實如此。 “你為何不早與我說?”阿姀驚喜地笑著,心中也似開了一捧榴花似的。 紗帳在晚風里輕柔地蕩著,皓月朗照,如在萬物上鍍了一層銀輝。 今夜為了將阿姀從案頭帶走,衡沚可謂是花了大代價。 他從沒想過,將這件事這么平常地告知與她。 起碼也該是個更有意義的日子,更有價值的時刻。 “早說了如何將你騙回來,你豈是那樣好騙的小娘子。” 算了,人生在世,只要在彼此兩側(cè),如何不算是更有意義的日子呢。 “果然!”阿姀仰面躺在榻上,細細數(shù)他的罪行,“我道出殯那日,為何這么容易就讓你上鉤答應了做假畫,你竟是專程在這等著我上鉤的,好個居心叵測的郎君,可別想做我的皇后了!” 衡沚跟著躺下來,新曬的被子柔軟蓬松,他側(cè)著頭看阿姀。 她的雙眼,如同夜里的星子一樣亮。 “罪臣盡數(shù)如實交代了,可要輕判我些?!?/br> 阿姀便看著他。 眼中的沖動盡數(shù)化為了實踐,翻身過去,將衡沚的辯解之詞,一概堵在了唇邊。 看表現(xiàn)吧。 阿姀心想。 -------------------- 第119章 陰云 ====================== 六月十六,北地整個局勢,突發(fā)了變化。 時值鄭大與挽郎數(shù)名,加上阿姀帶著云鯉,正往原州的長關(guān),cao持一位遠近聞名的篆刻大師的后事。 虧了阿姀這身份,自從回到恪州,大家一曉得水長東原是都城的公主開起來的,生意倒比往常好了更多。 原本還想著多事之秋,應家家閉戶,大小紅白事都不cao辦了才是。 富人們的想法不過是錢花在公主的鋪面里,又是剛平定了平州的新貴召侯的夫人,買個自家體面的名聲罷了。 這次前往原州,該是水長東開張以來,行過最遠的一次商了。 阿姀事先雇了牛車,將趕制的棺材走最快的路運去。剩下的人要走官道,過關(guān)口,只能稍晚幾日了。 人上了年紀,便沒有所謂重病又愈的事了。老人家已經(jīng)病入膏肓,進的氣多出的氣少,家里人便想著先將后事預備著,也算是沖沖喜。 早算晚算,如今年至耄耋,遲早的事。 一早起,路上便陰沉不定,天低云厚,即便是原州境內(nèi)這樣干燥的腹地,也讓人覺察到水汽逼仄,倍感不適。 六月天,說下雨便是要下的。 阿姀從暫歇腳的驛站走出來,往馬廄去看了看馬。 也說不準為什么,許是不大喜愛雨天的緣故,阿姀總覺得心神不定,躁郁不爽。 自從回到恪州安定下來,衡沚便賴上了她。有一日算一日,都折騰到半夜,攪擾得她時常日上三竿還睡眼朦朧,不知耽擱了多少事。 是以連日來身體酸痛沉重,更懶得動。 他倒好,也不知哪里來的精力,淺眠一兩個時辰,再抖擻精神地照例巡查辦公,一項也沒耽誤。 活像剛成年的馬駒,日日草場里瘋跑不休。 阿姀實在是受不了了,才專程攬了這樁往外地去的辛苦活兒,省得她一副不大堅實的骨頭架子,遲早在那青紗帳里散架。 雖不排除將要下雨的緣故,可轉(zhuǎn)念一想,又或許三日前臨出門時,并未見得到衡沚。 事實的經(jīng)歷告訴她,一旦他們二人之間有了來不及告別的情境,那大約都是沒什么好事發(fā)生的。 阿姀捏了捏衣帶上系著的平安扣,又舒了口氣,告誡自己切莫多心。 雞還沒叫,天才蒙蒙亮,鄭大便已經(jīng)在馬廄里刷馬了。 阿姀笑著問,“如今都是半個大掌柜,怎么刷馬這樣的小事,還要自己一早起來做???” 鄭大回頭,見來人是卷著衣袖的阿姀,便放下了馬刷,“原來是掌柜娘子?!彼尤灰恍?,露出一排潔白的牙,“我哪里算什么掌柜,瞧您不也是早起來刷馬嗎,緣何睡不著呢?!?/br> 刷馬是件好事,尤其對憂心煩亂時,更是一件助人安定下來的好事。 說起來,阿姀是從衡沚那兒學來的。 之前的某次,為了些小事拌嘴,而后又演化得吵了起來。雖說沒吵幾句,但阿姀還是失眠煩躁,覺得自己下次可以更有力。 于是一夜未眠,便趁著黎明安靜,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便發(fā)現(xiàn)馬廄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刷馬。 天寒地凍地,衡沚也是裸著雙臂,耳根都發(fā)紅。手在冒著熱氣的水中來回漂洗布巾,卻是燙得發(fā)紅。 兩人吵完不久,自然是相顧無言。 阿姀心想刷馬有什么難,便在旁邊照葫蘆畫瓢,卷起袖子跟著刷。沒想到刷完之后身心舒暢,又宰了衡沚一頓東街的牛rou湯,日頭升起來,便也不氣了。 也說不上來是不是牛rou湯的作用更大。 此后便記了下來,有事沒事就去刷馬,久而久之倒比衡沚的水平更勝一籌了。 馬廄中一共五匹,拉貨的一匹,挽郎們不會騎馬,用來拉車的一匹,余下便是鄭大、阿姀與云鯉一日一騎,都是家里帶出來的。 一來是溫順,而來也習慣了,更安穩(wěn)。 阿姀從桶中拿起一把刷子蘸水,另一只手來回捋著馬背,“來原州的一路上總覺得沒什么人,怪荒的。我怕有山匪一類的意外,我們還是及早上路的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