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這是做人的良心而已。 農(nóng)婦自覺失言,抹了一把臉,“天色也不早了,行夜路也多有不便,我看兩位不妨住下,明日接著上山吧?” 這是個好提議,路過了這一處有人聚居的地方,再往上走,萬一沒了人跡,夜里興許會遇見野狼。 “那便麻煩您一夜了?!卑復嶂^,瞧著俏皮可愛。 “不妨事,不妨事。”農(nóng)婦擺擺手,帶他們?nèi)タ次葑樱拔夷腥饲∏蓭е鴥鹤尤ゴ颢C了,只怕今日不會回來,有你們與我作伴,總好過我一人。” 夜里,阿姀獨自坐在農(nóng)婦家小院前的石墩子上,抬頭看著漫天繁星。 這里離天幕更近,星子也更大更亮。明日定是一派晴朗,阿姀想。 “怎么坐在這兒?!焙鉀b洗漱過,便不見屋里阿姀的蹤影。找出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如兔子一般,窩在這石頭上坐著。 “恪州好啊,有些想家了?!彼⑽澲剑患偎妓鞯氐?。 -------------------- 第158章 所愿 ====================== 第二日一早,雞還沒叫,農(nóng)婦家小院便傳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衡沚似往常一般,擁著阿姀而睡。 只是這一鬧,想睡也難了。 聽隔壁屋的動靜,農(nóng)婦應當是先急著裹了衣服,而后跌跌撞撞出門去。 還拿了門后的鐵锨。 阿姀昨夜本就晚睡,此刻困得眼皮都掀不起來,“那我們也去看看?都拿鐵锨,萬一是什么壞人呢?!?/br> 衡沚如此說,是因為聽到了鐵锨劃地的尖銳之聲。那鐵锨木柄很長,農(nóng)婦氣力不夠大,所以拖著地。 “我先出去,你穿好衣服再出來。”他隨后套了外袍起身,走前還記得給她掖好了被子。 阿姀哪還有睡衣,頂著清晨春寒,很快也跟了出來。 沒見到預想中的懲jian除惡場面,沒有如期上演,反而見到農(nóng)婦與一女子抱頭痛哭,而衡沚干站在一邊。 “這是怎么回事?”阿姀走到他身側,問道。 眼神向那兩人望去,哭得肝腸寸斷,也叫人不好打斷。 衡沚低聲為她解釋,“可記得昨日農(nóng)婦與我們說,她女兒被嫁去劍南道,十年不得一見?也是巧,今日一大早,她便跑回家來,見上了這一面?!?/br> 阿姀訝異地張口,“世上竟會有這樣巧的事?” 誰說不是呢。 “娘!整整十年,女兒沒有一日好過,籌謀數(shù)年,就是為了今日!” 即便是在哭,阿姀也隱約看得出她清秀的眉目,和難掩的憔悴。 看來是在夫家受了很多苦。 等到兩人哭完,農(nóng)婦才趕快拉著女兒來見人。 “公子,夫人,打擾你們了?!鞭r(nóng)婦將自己的眼淚抹干凈,“這是我女兒芳蓮,昨日才說起,今日,就見到了。”她的話里有些局促,皆因女兒過得并不幸福,所以見面也并不包含多少歡樂于其中。 芳蓮怔愣著,這才見到家中倆個生人,乖順地低頭,“見過二位?!?/br> 家丑向來是不外揚的,他們兩人杵在這兒,只怕人家母女也不好說些體己話。 “啊,不打擾的,我們也正好準備上山,算是巧遇了?!卑忂€是有些困,所以腦子便算不得清醒,說話也沒什么技巧了,干巴巴一句話,說完四人都不知所措。 衡沚握住阿姀的小臂,告辭道,“多謝留宿,我夫妻二人欲趕早去青元寺,燒炷頭香,便不多叨擾了。待下山之時,再來拜會?!?/br> 等到走得遠得已經(jīng)看不到冒著炊煙的院子,阿姀才感嘆道,“芳蓮看著是可憐人,被迫遠嫁,還被夫家看管著,十年都不得回家來看看?!?/br> 衡沚是男子,男子在這天下掌權,女子永遠背負著綱常。他自覺自己在男子加強于女子的苦難上,自始至終都沒什么評判的資格,只好沉默著。 “要是她真的受了夫家欺負,能和離便好了?!卑彌]頭沒腦地說著。 昨日登山費的力氣大,早起雙膝有有些酸脹。 阿姀以手撐著雙膝,想起了衡沚方才的話,“一會兒到了青元寺,要不真去燒頭香吧,不然也早早避出來,也太不劃算了?!?/br> 衡沚倚在旁邊一棵樹上,“可以?!?/br> 他一向很擅長順她的心思,且總是樂此不疲地躬行此事。 正好,他也有些想求的。 世上有人信神佛,便有人對此嗤之以鼻。衡沚多半時候,屬于后者。不管是從前身為世子,還是如今身為一方王侯,他都更信自己實干出的成果。 天不下雨,便想辦法引水修渠;適逢疫病,便收購藥材在城中義診放藥。 總比日日跪在佛像面前,祈禱天下太平,來得更令人心安一些。 但他也是凡人,凡人生于世,就會有希冀,有所求。 直面自我的欲求時,或許活得會更加清醒些。 不過從來不擅潛心拜佛的兩人,待被僧人們客套地請進大殿,生澀地跪在蒲團上之后,還是有些無所適從。 連手不知該往哪里放才合適。 “呃……這位師父,我們遠道而來,家鄉(xiāng)遠僻,少有佛寺。初到貴寺,不知這上香,可有什么規(guī)矩?”阿姀悄悄抬頭,問了一句。 小師傅看著年紀不大,像是一早便遁入空門的。人生得白白瘦瘦,穿著件樸素的僧袍,兩手合十,掛著串念珠,神色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