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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康宮門外，從佛寺請來的僧者念誦經(jīng)文做法事。

    沉香木染著飄渺典雅的氣息。

    宮中主殿佛龕下，金氏太后跪在蒲團(tuán)，閉目念誦經(jīng)文。

    靈寶縣衙被屠，附近山上的賊寇全軍覆沒，這些消息都傳到了金氏太后耳中，隨之而來的，還有蘭硯派人送來的都統(tǒng)公孫察的人頭?。

    帶血的人頭?滾到地上，宮人嚇得吐的吐暈的暈。

    “皇上殺孽過重，哀家怎能安心?！苯鹗咸舐湎聹I，悲嘆道?。

    接著，金氏太后閉門不出，日夜禮佛。

    皇上本應(yīng)在宮中養(yǎng)病，前些日子金氏太后還總是催促太醫(yī)院為皇上開?些溫補的藥方子，怎會出現(xiàn)在靈寶殺人？

    朝臣們，長安中的貴人們都對此感到疑惑。

    很快，不知是從何?處傳起，說當(dāng)今皇上的病不是旁的，正是瘋病，發(fā)作時，六親不認(rèn)，嗜血殘忍。

    這次正是犯了瘋病，才屠了整個靈寶縣衙。

    僧人法事做完，領(lǐng)了封賞離開?壽康宮。

    夜晚，面生?的小?宮女伺候金氏太后，公孫察的人頭?讓原來的幾個宮人嚇的害病，金氏太后特意收了幾個新的宮人進(jìn)入壽康宮。

    后宮凋零，且蘭硯登基后，從不給宮中過多財政大權(quán) ，先帝宮中留下的宮人走的走，死的死，宮中人事冷清。

    金氏太后能夠收下這幾個小?宮女，對于這些宮女而言，給了她們職位，是天大的好事。

    金氏太后仁慈，名不虛傳。

    “太后，飯菜要涼了?！毙聛淼膶m女桂音走過來，小?心伺候，提醒金氏太后，她的聲音嬌柔好聽。

    金氏太后抬眸。

    “哀家食不下咽。”金氏太后嘆氣，“這些菜撤了吧?！?/br>
    宮女桂音低眉順眼，本不敢說太多的話。

    金氏太后卻慈悲道?，“皇上乖戾暴躁，哀家日夜飽受噩夢折磨，總是思量到底如何?才能勸得住皇上，桂音，你說哀家該怎么辦？”

    桂音誠惶誠恐，“奴婢不敢妄議。”

    金氏太后半垂眼睛，在佛龕上插上供奉的香火，拜了拜，“但說無妨?！?/br>
    桂音出身貧寒，并無太多見識，想法簡單，思來想去，只?能想出，“也許，皇上身邊缺少?一個體己人?！?/br>
    金氏太后示意桂音繼續(xù)說下去，桂音大著膽子道?，“奴婢家鄉(xiāng)里有幾個漢子，本來游手好閑，可?成?了親后，都漸漸變好了。”

    桂音說完，忽然意識到她竟然將皇跟那?些鄉(xiāng)野漢子對比，桂音驚恐，后背出了冷汗，生?怕被金氏太后責(zé)罵，但沒想到，金氏太后并沒有在意她的言語之錯。

    太后實在是仁慈。

    桂音心生?忠誠。

    “皇上登基兩載，遲遲未娶妻。來年春日，皇上該選秀了?！苯鹗咸笏坪踬澩鹨舻脑挘缺f，“若皇后賢良，能夠安撫皇上，想來皇上的病會變好?！?/br>
    桂音瞪大眼睛，心道?，原來皇上的瘋病是真的。

    桂音惶恐低頭?。

    沒過多久，皇上蘭硯要在來年春日選秀的消息不脛而走，據(jù)說，皇上瘋病嚴(yán)重，需要女子鮮血平息。

    長安貴族世家中，有適齡待嫁女兒家中，有為了政治利益開?始著手謀劃的，也有擔(dān)憂的，還有作壁上觀的，人間?百態(tài)，各種?心情。

    長安德安侯府周家作為三大士族之一，周家的女兒自然也是皇后的人選。

    沈熙洛的母親周語林是周家庶女，周語林嫁與沈家時，沈熙洛的父親沈達(dá)還未成?為蘇杭有名富商，只?是祖祖輩輩都是做生?意，小?有銀兩，但與世家比，便顯得窮酸了。

    周語林那?一輩的女兒多，周語林在其中顯得微不足道?，且體弱多病，在家中不受寵。

    只?是，周語林不愿嫁給周家為她挑選的書?生?，一番輾轉(zhuǎn)后，不知怎的，竟嫁與了沈達(dá)，周家覺得丟人，不怎么理睬姻親沈家，周語林被迫與周家斷絕了書?信往來。

    后來，沈達(dá)在生?意場上越發(fā)風(fēng)生?水起，成?了蘇杭有名的一代大賈，當(dāng)沈達(dá)貲選為從八品下縣尉時，周家在官場上還有意無意地照拂了幾下。

    可?后來沈達(dá)去世，周語林也不在人世，沈子騫的官位在周家眼里又不大不小?沒什么重要的，周家和沈家就?徹底斷了來往。

    沈家雖然無奈，但也無法對周家產(chǎn)生?什么怨言。

    與周家比，沈家實在是除了銀兩外沒有任何?長處。

    長安周家乃士族，周家家主世代官拜宰相，沈熙洛的外祖母則是和懷公主義妹，鎮(zhèn)國?侯府的嫡女。

    周家的嫡子嫡女，姻親向來與勛貴結(jié)合，代代如此，牽扯的世家權(quán)貴紛繁。如今周家大房主母就?出身清河崔氏，乃嫡長女，被封為郡主。

    沈家與這樣的周家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

    夜半時分。

    從宰相夫君那?里得知了選秀的事，周家大房主母閉門議事。

    與此同時，有另一封信從信使那?里傳到了周家。

    大房主母正在屋中發(fā)愁瘋子皇帝選秀的事，沒有心思看這封信。

    小?廝只?好拿著信退下，挑著燈籠在周家后院中穿梭。

    周家管教森嚴(yán)，夜晚靜謐。

    鵝卵石路上，一個風(fēng)流倜儻的男子從斜側(cè)里出來，衣上綴著琳瑯玉佩，金線革帶，他看到小?廝手中的信，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小?廝提起手中燈籠，見到來人面孔，如臨大敵，“三公子，這不是給你的信。”

    大房小?兒子周嘉石劍眉星目，喜好玩樂，打馬游街，從小?就?是長安女眷中有名的風(fēng)流公子，他剛在酒樓吃了酒偷偷翻墻歸家，醉醺迷糊。

    他身上染著脂粉味，一把拿走了信，語聲懶洋自傲，“母親不看，對母親而言不重要，我瞧瞧，又怎么了?！?/br>
    周嘉石展開?信，看到里面美麗雋秀的小?字，頓了頓，再看來信之人，疑惑揚眉，醉意消散幾分。

    “沈家表妹？這是何?人？”周嘉石笑道?，帶著打發(fā)時間?的興趣問。

    第25章 侯府

    飛鳥罕至, 雪林中，地上浮現(xiàn)朱翰采頗足的腳印。

    過?了?沒多久，匯報消息的太監(jiān)朱翰采與蘭硯見面。

    朱翰采與蘭硯匯報了靈寶縣衙的后續(xù)事宜以及投靠蘭硯的世家子清河崔氏五公子崔承宣的動靜后, 猶豫地提起，“皇上?，現(xiàn)在長安的貴家中都傳......”

    蘭硯站在雪地上?, 枯枝敗葉的陰影投下破碎的陰影, 落在少年白皙的肌膚和朱紅圓領(lǐng)長袍衫, 在風(fēng)中搖晃著, 陰翳交織。

    “傳什么？”蘭硯語聲平淡涼薄。

    朱翰采擦了?下?額頭的冷汗, “傳您身患瘋病, 發(fā)?作時六親不認(rèn)，嗜血兇殘，過?不了?多久，就要選秀娶妃, 用年輕女子的鮮血平復(fù)疾病的發(fā)?作?！?/br>
    “奴才查過?了?，這謠言最初來自太后的壽康宮, 不過?禮部確實?在太后的吩咐中著手準(zhǔn)備開春選秀的事宜了??！?/br>
    “太后要用后妃掣肘朕。”蘭硯冷冷嗤笑，他抬手, 掐斷了?被寒風(fēng)吹到眼前的一截枯枝。

    殘枝掉落在雪地，被蘭硯踩碎, 少年眉眼陰戾。

    金氏太后放出的謠言，一是可以讓蘭硯的瘋魔更加被世人畏懼, 威脅皇權(quán)。

    二是在等?待愿意?用后妃之事和她合作的世家出現(xiàn)。

    刺殺蘭硯的計劃失敗，金氏太后退了?一步, 轉(zhuǎn)而用后妃的事干預(yù)蘭硯。

    士族貴家們皆知，蘭硯不近女色, 從不娶妃，所以這選秀大有可能是金氏太后做主，皇上?有瘋病，為他娶妃，是為了?皇上?好，皇上?若拒絕，那是皇上?瘋病發(fā)?作，不作數(shù)，皇上?蘭硯總不能把經(jīng)由禮部程序正兒八經(jīng)娶進(jìn)宮中的后妃都?xì)⒘?吧？

    “皇上?，這可怎么辦？”朱翰采焦急。

    倘若來自不同世家的后妃入宮，那世家對朝政的干預(yù)就會更大。

    難防枕邊人啊。

    何?況，皇上?現(xiàn)在不同以往，他與那沈家女嘗過?了?情.愛的銷.魂滋味，知曉了?男女之事。

    蘭硯和沈家女共宿一屋，朱翰采理所當(dāng)然地想，心中擔(dān)心。

    枯枝陰影交錯下?，容貌美麗的陰郁少年揚眉，勾了?抹危險的笑。

    蘭硯聲線幽冷，對選秀之事毫無人情道?，“誰敢嫁，就殺了?誰?！?/br>
    朱翰采打了?個寒戰(zhàn)。

    這樣的皇上?，未來在史書上?會留下?怎樣的罵名?？簡直是千古暴君。

    朱翰采本以為蘭硯開過?葷后會對后妃產(chǎn)生興趣，但看來，少年皇帝依然不解風(fēng)情。

    那能讓皇上?成為入幕之賓的沈家女未來地位定然不同尋常。

    朱翰采心中猜想著，在皇上?面前，朱翰采貫會見風(fēng)使舵，他體貼地拿出匣子，恭敬地呈給蘭硯，聲音尖細(xì)諂媚，“皇上?，這些是從宮里拿過?來的首飾，請皇上?過?目?！?/br>
    上?次，蘭硯離開靈寶后，朱翰采的人打探余下?消息，從一個貨郎那里得知蘭硯在為那沈家女購買飾物，朱翰采聞弦歌知雅意?，趕忙讓小太監(jiān)從宮里取出精致華美的首飾。

    宮中庫房中存放著大量的女子首飾，但蘭硯的后宮無妃，那些首飾向來閑置。

    朱翰采低首，為蘭硯打開首飾匣子，露出里面寶光明耀的飾品，有發(fā)?簪步搖，耳墜項鏈，還有斗大的進(jìn)貢珍珠，在蕭瑟雪林中，帶著人間?煙火氣。

    蘭硯瞥了?眼，點漆般的桃花眸浮現(xiàn)漠然，他一個也沒看上?。

    “不要?！鄙倌昀涞穆曇繇懫稹?/br>
    朱翰采愣了?下?，心底惶恐，難道?他猜錯了?？那沈家女對皇上?來講并沒有那般重要？

    “這些沒意?思。”蘭硯慵然評價，少年唇紅齒白，提及沈熙洛，他語聲多了?耐心，“朕要為洛洛親自挑選飾物?！?/br>
    驚恐被平息，朱翰采背上?汗水浸透，他無須的蒼老臉龐浮現(xiàn)堪稱滑稽的震驚神情。

    這......皇上?未免也太偏愛沈家女了?。

    按照皇上?的話，只有皇上?親自為沈家女挑選的飾物，才能送給沈家女。

    先帝的后宮中，即便是寵妃，也沒有這樣的待遇。

    畢竟，男.歡.女.愛中，帝王心大多涼薄。

    沈家女到底用了?何?手段才讓皇上?這樣的冷血的人甘愿做裙下?臣？

    朱翰采離開后，蘭硯在雪地中抓了?一只肥美的野兔，接著，想到洛洛可能會擔(dān)心他離開太久，加快了?步伐，回到沈家車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