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币恢皇滞蝗粡男焙蠓讲檫^來，潔白有力的手指一把按住了柔軟的藏藍色椅背，占住了這個座位。

    李舜生猛地回頭，眼睛不由得張得更大，先前刻意禮貌的虛假弧度，也被內(nèi)心不可抑制的喜悅攻陷，慢慢勾起。

    紅發(fā)女生愣了一秒，先是被這只白得發(fā)光的手吸引住，而后順著手臂向后轉身望去——

    穿著風衣的高個男人站在她身后，面帶歉意。

    “抱歉，這個座位有人?！蹦腥藦莫M小的過道繞過來，天知道他是怎么一點都沒碰上紅發(fā)女生的。

    等女孩紅著臉回過神時，只能看到男人的半邊側臉。

    他已經(jīng)在座位上坐下了。

    “先前不是說好幫我占位置的嗎？”林子墨手肘支撐在扶手上，單手托著下巴，笑瞇瞇地看向身邊的青年。

    “不能因為我晚來一會兒，就這樣對我吧，李舜生？”

    第68章

    “你怎么會在這兒？”林子墨原本以為李舜生會問這句話。

    誰知道對方只是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轉過頭望向大巴車的窗外，一聲不吭。

    載滿人的大巴車穿過無人的住宅區(qū)，順著道路行駛，漸漸靠近那個高聳入云的，攔截在正常社會與“門”內(nèi)世界之間的那堵墻。

    “哇——”林子墨聽到坐在身后的紅發(fā)女子驚嘆道：“好高啊。”

    或許在遠處察覺不到，越是靠近，越發(fā)現(xiàn)這堵墻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體積。光是想要望見墻頂這個動作，就會讓人的后腦勺貼到背上去。

    林子墨側過身，左手扶在右邊的坐墊上，一副新奇的模樣，感慨道：“真是壯觀啊，沒想到自己能來到這種地方。”

    李舜生面上也露了點笑，合群似的，沒多少真情感，只有那亮閃閃的眼睛能夠證明，他其實對于這堵墻，也是充滿好奇與驚嘆的。

    只可惜他這副模樣只有林子墨一個人能看到。

    “我要說，我能遇到你，這件事真的是個巧合，你信嗎？”林子墨貼在李舜生的耳邊說悄悄話，“雖然這么說，讓我覺得自己有點說甜言蜜語的嫌疑，但我還是想說......”

    “這大概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汽車快速地行駛著，路燈從兩邊亮起來，在玻璃上投射出冷白的光，明滅的影子從窗戶縫隙間移動，一扇扇經(jīng)過眾人的身上，如同潮水般襲來，又如同潮水般褪去。

    李舜生窩在不怎么舒適的巴士靠椅上，黑色的頭發(fā)因為坐姿柔軟的貼在椅背上，藏藍色的座椅套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下變得更深了，似乎和李舜生的黑發(fā)融在一起。

    “你不應該過來。”李舜生輕聲說，他的瞳孔里倒映著林子墨的臉。

    “為什么？”林子墨的聲音跟著光線一起降低，音節(jié)從他的春風流出，就像是羽毛從耳邊劃過，癢癢的，帶著風。

    李舜生沒有躲，他抬起眼，注視著面前的男人，“契約者是不能靠近‘門’的，精神失常，幻覺，能力失控......會發(fā)生諸如此類，甚至比我說的更嚴重的事?！?/br>
    “哦，我這個倒是才知道。”林子墨滿不在乎地回答。

    他根本不在意李舜生能從這句話里找出多少懷疑他身份的疑點，也不在意李舜生嘴里說的那些不知道會不會發(fā)生的癥狀，他在意的是——

    “那么，請你告訴我，小李同學?！绷肿幽氖持更c了點扶手，巴士座椅被他坐出教父電影道具的即視感，“明明知道這一切，還是契約者的你，為什么會來這里?！?/br>
    原本質問的人成為了被質問的對象，形勢逆轉。

    李舜生別過頭，他自然了解這一切，在黃警告他之前就明白，可他還是來了。

    不僅僅是因為組織的命令，想要調查這個“門”，想要調查這個和meimei失蹤時的“天堂門”相同性質的“地獄門”，這是難得的機會。

    而且，作為一個并不需要支付代價的人，他并不認為他會像其他契約者那樣，被“門”影響。

    “我不會出事的?！?/br>
    他低下頭，從襯衣里露出一截后頸，和他的筆直，線條干凈利落的鎖骨一樣，他的骨頭都是極具美感的，并不是如同少年的那般柔弱纖細，而是帶著男子特有的，如同翠竹般的堅韌。

    柔軟的黑色短發(fā)隨著他的動作，淺淺的落在頸部上側，吸引住林子墨全部的目光。

    他沿著發(fā)絲的方向往下滑，爬過微微凸起的骨節(jié)，往衣領里延伸。

    想......

    李舜生的收手扣在雙膝上，他側過頭，雙目專注，問道：“你是契約者嗎？林子墨?！?/br>
    兩個人坐在滿是人的大巴車上，在手臂觸碰手臂，呼吸打亂呼吸的距離，悄聲分享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

    林子墨卡殼了，從擁有契約能力，支付代價這個方面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契約者，可若是從他的真實身份說起，他又的確是個沒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應該算是......契約者吧？”林子墨自己也不怎么肯定這個答案的正確性，但要論此時此地的他，回答契約者，是個絕對沒有撒謊的答案。

    巴士拐過轉角，離心力作祟，林子墨向李舜生更靠近了點。

    對方聽到他的回答沒有做聲，垂下眼眸，像是在沉思。

    車里剛剛還在興奮的人們，漸漸停止了喧囂，車里變得安靜起來，只有發(fā)動機轟鳴的聲音，在耳邊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