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個人才能輪到林子墨這一場？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吉米早已貼心地自動腦補(bǔ)全，飛速地翻動手中的名冊，“還有一場之后便是，奧斯洛先生?！?/br>
    場上的一男一女間的廝殺已經(jīng)到了白熱化階段，女孩一個反手格擋，手腕一旋，卸掉了男孩手中的武器，下一秒毫不猶豫地將刀刃捅向心口，男孩連掙扎的機(jī)會都被剝奪，四肢被死死按在地下，哀嚎在他吞咽血水的聲音中漸漸消退。

    “喔喔！”周遭的人歡呼起來，像是拳擊場上看到了ko般，猶如對待奪魁的拳皇，將女孩迎下。

    奧斯洛舐了口酒，揮揮手，讓下面收拾殘局的人加快速度。

    幾個男人分工合作，撿刀的，打掃血跡的，還有一個拖著男孩的兩個胳膊，把尸體拉到一旁的推車上，隨手一甩，落到“小山”尖上。

    李舜生皺著眉，將自己的手掌攔在男孩琥珀色的眼睛前。

    “別這么做?！闭驹谌巳褐械牧肿幽桓掖舐曊f話，語句從他的齒縫間擠出來，“我必須看下去?！?/br>
    他佯做撓癢，把面前的手掌拉下來，冰涼的指尖毫無溫度，如同冰雕做成，李舜生心里一抽，低頭打量男孩的表情，被拽住的手反客為主，將溫暖包裹在寒冷之外。

    林子墨抖了下，沒把手抽回來。

    李舜生仿佛找到了些許安心，他不知這安心來自對方的回應(yīng)，還是來自自己對對方的信任，盡管是如此年幼的林子墨，他仍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那股從未改變過的安心感，仿佛胸有成竹這個詞就是為林子墨量身打造的。

    當(dāng)然，除了對方見到鬼的時候。

    想到小林子墨怕鬼還強(qiáng)作鎮(zhèn)定的模樣，李舜生迫不及待地想回到現(xiàn)實(shí)，重新選擇那個下午——

    他一定會和林子墨看完電影（注：恐怖片）之后再去完成任務(wù)。

    “你的對手是紅毛?！崩钏瓷陌怖淼玫慕o自家孩子作弊，“今天早晨我看到你們那個戴眼鏡的教官給了他一瓶藥，大概是興奮劑之類的吧?！?/br>
    “啊，這個的話，我知道?！绷肿幽z毫不覺得他的情報(bào)靈敏到可怕，說這些話的模樣像極了班級里頭疼隔壁小胖找茬的學(xué)霸，“除此之外，紅毛應(yīng)該還在我的刀上做了手腳吧？總感覺他腦子不太夠用......”

    林子墨小聲嘀咕。

    李舜生臉上的笑意消退，男孩的話語里分明是輕松的插科打諢，可手掌里那只細(xì)瘦的手，卻始終沒能被掌心的溫度捂熱，他嗅了嗅鼻尖的氣息，被擦洗過的地面已然看不出血跡，但那股腐爛植物般的腥臭味，依然縈繞在周圍。

    “如果不想做，我可以幫你?！?/br>
    如果是現(xiàn)實(shí)生活中，我或許不會這么做吧。李舜生想，溺愛有時等于毀滅，可這里只是一個記憶世界罷了，我明明有能力，為什么還要讓林子墨承受相同的痛苦呢？

    他早在聽到奧斯洛等人的計(jì)劃的那一刻，就下定了這樣的決心。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绷肿幽麛嗑芙^，“你不會打算像個真的背后靈一樣，附身之后幫我決斗，以此來消除我內(nèi)心可能出現(xiàn)的罪惡感？”

    李舜生確實(shí)是這個打算，只不過他可不具備惡靈附身的能力，頂多像是cao縱人偶一樣，把持住林子墨的雙手來代替他作戰(zhàn)。

    不過，聽到這個回答，情理之中的選擇還是讓他苦笑了一下，“這個基地里也沒有語文老師啊，你從哪里學(xué)來的這么多詞語？”

    林子墨翹起眼角望了他一眼，神情頗有些得意洋洋的架勢，“抱歉，這是天生的哦?！?/br>
    李舜生摸摸他的腦袋，腦海勾勒出這所學(xué)校的建筑平面圖，細(xì)心思考自己這些天逛過的地方，篤定道：“是奧斯洛那個上鎖的藏書室？你怎么進(jìn)去的？”

    “唔?！绷肿幽凵裼坞x片刻，小時候的他可還沒鍛煉出長大之后的厚臉皮，心虛之余，一點(diǎn)點(diǎn)艱澀的紅漫上耳廓，“那個電子鎖，太簡單了，我就隨便試試，誰知道就開了......再說了，我只是看看書，又不是做什么壞事?！?/br>
    這表情分明是在說：當(dāng)時絕對做了什么壞事。

    李舜生莞爾，眼睛如同探照燈，直勾勾盯著男孩，直到對方忍不住回避視線，撓了撓頭。

    “好吧，就稍微......”林子墨眨眨眼，捂住嘴巴的手比出小拇指尖，“就稍微看了下里面的資料。”

    感覺有些調(diào)皮？

    方才的擔(dān)憂瞬間消逝，李舜生勾起嘴角，報(bào)以輕松的心態(tài)目送男孩走上訓(xùn)練場，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自己分明是想去幫助林子墨，想讓對方能夠卸下心中的包袱，迎接血腥的勝利。

    卻好像不知不覺......反過來被男孩安慰了。

    有些無用啊，我這個大人。李舜生握住掌心，抬頭看向二樓。

    原本百無聊賴的奧斯洛正靠在護(hù)欄上，小腹緊緊貼著冰涼的花白色大理石欄桿，上半身探出，快要把整個人塞進(jìn)訓(xùn)練場的上空中。

    心里知道對方絕對有后招，又對林子墨內(nèi)心尚未透露的計(jì)劃不得而知，作為一個除了林子墨能夠觸碰，能夠察覺，能夠溝通的靈魂?duì)顟B(tài)的人，李舜生能夠做的，只有監(jiān)視住那邊心懷鬼胎的家伙們。

    “呼——哧——呼——哧——”紅毛踮著腳尖，兇獸般的雙眸死死盯住林子墨的喉，只等待一聲令下，便能沖上前，用手中的刀刃隔開那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