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母親走后，就再沒聽見過了。

    轉而，白猶的目光又看向白矜露出的手臂，輕聲問道：

    “傷口，疼嗎？”

    傷口......？白矜微微愣著，順著她投來的目光看向手臂。

    將左手抬起，看見了手臂上留下的疤痕。

    在成為疤痕之前，猙獰的傷口會源源不斷的涌出鮮血，帶來窒息的痛感。

    白矜心底莫名泛起一陣難受，回應道：

    “疼......”

    很疼。

    每次剜下去的時候，都很疼。

    “對不起，mama?！卑遵娴椭拔液髞?，還是去碰那些很尖的刀了?！?/br>
    以前明明答應過mama，說不會碰那些東西的。

    可她后來還是去碰了。

    白猶沒有責怪她，而是說，“寶寶長大了好多，也勇敢了好多?！?/br>
    “mama，矜矜有好多事，想跟你講。”白矜看著母親，輕聲說道，“最近，發(fā)生了好多事?！?/br>
    白猶唇角帶著淺笑，“那寶寶想說什么？”

    白矜手攥緊裙邊，心也有點緊張，出口的話語有些猶豫。像小孩跟家長談心時，將心里話說出來時帶著的小心翼翼。

    聲音還是幼時的稚嫩：

    “我最近，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了?！?/br>
    “是從小就喜歡的人......但她也從小就討厭我，不想看見我。長大后，她也不喜歡我?！?/br>
    她慢慢說，“后來中間經(jīng)歷了好多好多，她傷害過我，我也傷害過她，我們有著好多的誤會，但最后我們，還是在一起了。”

    白猶傾聽著，問道：

    “那個人，是以前你跟我說過的，喜歡的那個jiejie嗎？”

    “嗯?！?/br>
    白矜點頭，“是她。我喜歡她，而后來她跟我說，她也喜歡我?！?/br>
    “她在海邊跟我表白了，送我花，還有情書，我也答應了她，然后我們就在一起了?！?/br>
    “她對我很好......會陪著我做想做的事情，會尊重我，遷就我。我們后來還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過得很開心?！?/br>
    “這樣呀......”

    白猶笑了笑，眼角劃下一行清淚，經(jīng)過面頰。

    白矜看見滴落的那顆眼淚，止住了話，有些詫異。

    “......mama？”

    白猶注意到滑下的眼淚，抬手抹去濕潤，稍啞著聲說道：

    “是mama應該跟你道歉才對。沒能留下來好好保護你，讓你一路走來，受了那么多苦難?！?/br>
    “是我自私地把你帶來世上，卻沒能切身給予你溫暖?！?/br>
    “你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沒能保護好你?！?/br>
    “但是，好在?！?/br>
    白猶轉涕為笑，笑彎的眸中閃爍著粼粼光亮。

    “但好在，現(xiàn)在寶寶有了想做的事，喜歡做的事，也有了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mama為你而高興?！?/br>
    “以前的所有傷口會慢慢愈合，以后，會有更多美好在后面等著你，等著你們。”

    “你們都會幸福的。”

    白矜喃喃：“真的，會嗎？”

    “會的?！卑转q含著笑意點頭，淺淺的語氣內，卻是充滿了溫柔與堅定。

    視線中，夾帶著數(shù)不盡的祝福。

    時間越長，眸中倒映的身影逐漸變得虛化透明。

    云間一陣風飄過，吹散了她身上的許多光亮。

    隨著點點光亮的飄散，母親的身影越是單薄。

    “mama，你不回來了嗎？”

    白矜上前一步，一汪晶瑩的淚眼望著她。

    “矜矜想你了?！?/br>
    白猶的眼中也含著淚光，但面上依舊是那溫柔的笑。無論世界怎樣瞬息變化，這雙柔情眉眼依舊不會動容。

    “不了?！彼⑽⒀銎鹧劭聪蛱炜眨癿ama也該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br>
    視線轉下來，含著淡笑，靜靜看向白矜。

    徹底消失之前，她留下最后一句祝愿：

    “寶寶要幸福啊?！?/br>
    話音徹底落下之時，那抹光亮也徹底消散。

    白矜眼睜睜看著白猶直至消失，卻說不出那句再見。

    因為她知道，她和母親，沒有再見一面的可能。

    當母親消失的那刻，天堂不再是天堂。

    夢也醒了。

    “......”

    一滴清淚劃過眼角，白矜眼睫微微顫動，眼睛逐漸睜開。

    手下意識地收緊，陸歡仍躺在她的身旁，閉闔雙目。白矜?zhèn)阮^看向她，懸著的心漸漸落下。

    窗外已是亮堂，時間轉回清晨。

    夢境當中，所有的輕語，淡笑，都夾雜著朦朧不清，流轉在腦海間。

    母親跟她說的最后一句話還縈繞在耳邊。

    她對她說。

    要，幸福啊。

    一股難抑的感受占據(jù)心頭，淚水蓄滿眼眶，牙關忍得酸澀。最后白矜再止不住，靠近陸歡，埋在她的肩頭抽泣起來。

    mama......

    后涌而上的情緒將她吞噬，長達近二十年的思念抓住一個發(fā)泄口，盡數(shù)奔泄而出。

    哭聲喚醒意識，陸歡朦朧間睜開眼，發(fā)覺是白矜?zhèn)鱽淼目耷宦暋?/br>
    伸手過去撫她的面頰，沾取到一片濕潤。

    “怎么了？”陸歡將她摟入懷抱，撫摸著頭，輕聲問，“是夢見什么了嗎？”

    “嗯......”白矜點頭，隔了許久才顫抖地回道，“我夢見mama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