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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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如練拿出一片衣角。 衣角上繡了一朵六瓣杏花,針腳細密,做工精致。 當日茶漪娘子給她縫衣服時她便注意到了。 起初還沒繡完時她以為是桃花,敏感如她還特意問了一句。 只是后來茶漪娘子繡完卻成了六瓣杏花,怕自己想多了,她也就沒再多問。 再后來,在客棧里,茶漪娘子說要給她做衣裳。 她也沒拒絕,換上茶漪娘子做好的新衣裳,舊衣服則被茶漪娘子拿去扔了。 只是茶漪娘子不知道,在衣服被扔之前,她偷偷把上面縫補的杏花圖案給裁了下來。 許是心理作祟,即使知道不可能,但她還是想求證一下。 就像現(xiàn)在,當辛如練把杏花圖案和信上的桃花印記作對比時,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的花瓣走向一模一樣。 若是遮掉衣角上那多出來的一片花瓣,二者幾乎可以重合。 辛如練垂眸看了好久。 人越是喜歡一樣東西,就越會趨于單一。 桃花畫多了,也會成為一種特定的模式。 畫也好,繡也罷,都會帶上相似的影子。 這是不爭的事實。 辛如練閉眼,掩去眸底洶涌的潮意。 上一次,也是在這里。 她拿著宋硯清的字條和文叢潤做過筆記的書冊對比,得出二者不是一個人的結(jié)論。 這一次,她拿著茶漪娘子繡的杏花圖案和娘親畫的桃花印記對比。 不一樣的花種,卻呈現(xiàn)出相同的走勢和痕跡。 她沒猜錯。 辛如練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方才在辛家門口得知娘親還活著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她不必羨慕她人,她也是有娘的人。 即使不知道為什么娘親活著,這么多年卻不來看自己一眼,她也很知足了。 只要她還活著,比什么都強。 現(xiàn)在她總算知道了。 娘親不是不來看她,而是她已經(jīng)偷偷看過自己。 她換了一個身份,隔著幕籬堂堂正正來到她身邊,給她煮粥,為她制衣。 睜開眼,辛如練撫摸著手里的衣角。 指尖從杏花圖案劃到桃花印記,再從桃花印記劃到杏花圖案。 一點點。 一遍遍。 直到上面都沾染了她的溫度,她的嘴角才浮現(xiàn)淺淺的笑意。 那些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的溫柔和體貼,此刻都能解釋得通了。 將衣角和信件一同塞進信封里,辛如練出了門。 冷風吹徹,天色烏濃一片,細細密密落了雪花。 辛如練站在院子里,隔著圍墻遠眺。 正對著的那個方向,是她們分別的客棧所在。 山一重水一重,遠到已經(jīng)看不清具體是在哪里。 但辛如練心中莫名的暖。 雪越下越大,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晚,卻來得急。 雪粒子落了她滿肩,她卻渾然不覺。 直到一件披風搭到她肩上,頭頂多出來一把傘,辛如練才回過神來。 第63章 宋硯清,我們和離 回頭, 便見宋硯清不知何時站到了身后。 白衣執(zhí)傘,墨發(fā)束冠,雪花洋洋灑灑, 染了他滿身素色,北風寂寥, 一時也分不清是人比雪瘦, 還是雪比人清。 “天寒地凍, 當心著涼?!?/br> 辛如練攏了攏披風,身上的寒意淡去。 恍惚間,眼前的雪似乎變成綿綿不絕的雨絲。 江天一色, 暮雨瀟瀟。 也曾有那么一個人,白衣?lián)蝹愣鴣怼?/br> 情景交融,眼前的人靠得越近,塵封的記憶也就越清晰。 辛如練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翻飛的思緒, 退開一步來:“宋三公子身子方好, 不宜久立風雪,還是回宋府歇著為好?!?/br> 她說得極其疏遠,就連口吻語氣都是冷淡的。 宋硯清一頓,握著傘柄的手漸漸攥緊。 自從那夜在客棧里否認他是文叢潤和席東月, 練兒和他就是這般生疏了。 生疏到她對一個丫鬟都比對他親近些。 心下苦笑, 宋硯清探出手去接傘外的雪粒子:“這場初雪也不知要下多久,天黑路滑也不好走, 夫人不妨請我進去坐坐?” 辛如練微微怔然。 她自覺方才說的話已經(jīng)夠清楚了, 謝客意味很明顯。 這人卻似聽不懂一樣,還親自開口要留下來。 宋三公子為人守正端方, 何時這般失禮? 辛如練剛想說不方便,便聽得宋硯清掩唇咳了幾聲, 咳聲顫顫,讓人莫名心悸。 見雪確實不小,天色也暗了下來,確實不便行走。 于是到嘴的話只能轉(zhuǎn)了一個風口:“宋三公子要是不嫌屋舍簡陋,那便進來吧?!?/br> 說罷,轉(zhuǎn)身便朝屋中行去。 宋硯清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啞然失笑。 練兒就是如此。 說她心軟罷,在戰(zhàn)場上敵軍用他威脅她時,她能毫不手軟地捅他一劍。 說她心冷呢,她又會因為他幾聲咳嗽而改變主意。 如今,他也要靠這種不入流的示弱法子才能謀得她一點兒惻隱。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經(jīng)落了一層不淺的積雪。 宋硯清不僅不避風雪,反而收了傘,跟在辛如練身后往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