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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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br> 新鮮出爐的烤餅,時祺讓店家剪開,用竹簽插了一塊,遞到她跟前。她自然地將臉湊過去,就著他的手咬完一口,綠豆清嫩的在唇齒間溢開,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小口地咬著食物,索性裝傻,像是只無聲的豚鼠。 從前溫禧時常就著他的手去咬食物,或是惦記著時祺準(zhǔn)備吃的那一塊,從他嘴下奪食。他便戳她的臉頰笑話她,然后將所有的食物都讓給她。 潛意識的習(xí)慣依然為他寬宥了一席之地。 像是被掃帚歸入死角的灰塵,如今在光照之下,又日漸鮮活起來。 “要是來碗甜湯......” 她食飽,卻覺得差點意思。 “要不要去甜湯店?” 兩人同時開口,提議又心照不宣地撞在一處。 — 萬幸,這家甜湯店還在原處。 從遠(yuǎn)處就能看見在門店前徘徊的食客,以本地人為主。 這家甜湯店開了二十余年,融進(jìn)南江人民的集體記憶中。原店門口掛大塊的塑料門簾,斑駁的墻皮上貼點九十年代的美人畫,老舊的空調(diào)外機(jī)呼呼作響。 現(xiàn)下重裝開業(yè),店里貼著整齊的衛(wèi)生檢查標(biāo)識,窗明幾凈,色調(diào)以簡練的黑白灰為主,墻壁粉刷后光潔如新,老板成了濃重的外地口音,隨著潮流,連餐桌餐椅都換成時興的ins風(fēng)。 在等位時,時祺雖戴著口罩,卻看見鄰桌有小姑娘鬼鬼祟祟地拽著手機(jī)晃動,一看便是在偷拍他的照片。 他們匆匆打包離開。 南江市因河流命名,沿著小吃街走到底,就是南江江岸。他們拎著甜湯一路步行,走到那里。 臨江步道上,有些供游人休憩的石凳。 唯一不太遺憾的是,是甜湯的味道依然沒變。不知是不是老板花了大價錢買下曾經(jīng)的秘方。 她從前最喜歡吃這家的甜湯,悲傷時能連喝許多碗。 興頭來了還支使時祺也去學(xué),但他實在沒有做甜品的天賦,只能做出個四不像。食物有天然的治愈力,沉甸甸的糖分能在瞬間負(fù)面因子都消解。 日暮,江岸燈火漸燃,他們坐在岸邊的石凳上。 “我接下來應(yīng)該都會留在南江?!?/br> 是時祺開口,主動和她談起了未來的安排。 “我時常會感覺到,頻繁的巡演是對靈韻的消耗,我最應(yīng)該花費的時間是在臺下,在練琴時?!?/br> 時祺似在解釋留下的原因。 他跟自己說這些是因為什么? “溫禧,我上次說了,你如果愿意的話,就把我當(dāng)作熟人就好。” 相愛的人,真的可能做朋友嗎?愛意哪怕捂住嘴,也會從眼神中流露出來吧。 “溫禧?!?/br> 溫禧的手在機(jī)械地舀湯,但套著塑料袋的一次性碗早已空空如也,勺在塑料袋上搔刮,嘩嘩作響。 她卻充耳不聞。 “啊,你說什么?” 時祺順手就將她的碗拿起來,不動聲色地用干凈的塑料勺又舀了自己碗里的料過去: “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說了下我的安排,打算長居南江?!?/br> 他要在南江長住了嗎? 這個念頭在溫禧的心中生根發(fā)芽,在一瞬間長成蒼天大樹。 這樣是不是以后會有更多見面的機(jī)會? 但這樣的偶遇來得太頻繁,從重逢后,她就勉力維持著成年人間微妙的體面,每天都在懸崖上走鋼索,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拿著平衡桿,生怕一頭墜入深海中。 溫禧無需認(rèn)清,她從來就不是不喜歡他,只是不敢愛他而已。 但是,溫禧,你現(xiàn)在的境況,又真的有余力再投入進(jìn)一場戀愛當(dāng)中嗎? 她的勇氣在捫心自問中消失殆盡。 “像你之前說的一樣,我們是許久不見的老同學(xué)?!彼麖澝紩r,溫禧的呼吸又凝滯了片刻:“如果不排斥,就試著接受我在身邊好嗎?” 他在說什么? “況且我初來乍到,在南江只有你這么一個認(rèn)識的同學(xué)?!?/br> 他話里委屈,似乎在抱怨她屢次推拒,沒有盡到地主之誼。 這話說得并不高明,讓人輕易尋到破綻。南江大學(xué)的畢業(yè)生,大多數(shù)都選擇留在本地工作,怎么可能只有她一個人? 就算再往后退一步,他本就是南江市人。 “阿姨最近的身體還好嗎?” 說完友誼,溫禧想到親情。 “很遺憾,她沒有看到我最后一場演出?!闭f起母親,時祺搖搖頭,眸色下沉。 后來他將母親接到國外療養(yǎng),但依然回天乏術(shù)。 醫(yī)生皺著眉對他連連搖頭,說病人的求生意志已經(jīng)不在。 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態(tài)。溫禧說了句節(jié)哀,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溫禧見到任憐月一兩回,印象中他的母親美艷卻虛弱,常年居住在南江的療養(yǎng)院中。 時祺幾乎繼承了母親的所有優(yōu)點,都是高鼻梁深眼窩,又揉了幾分剛勁與英氣。 造就了現(xiàn)在的他。 但任憐月有嚴(yán)重的妄想癥,她并非畏懼被害,而是將所有的粗茶淡飯都想象成錦衣玉食,處處優(yōu)渥。 一種無傷大雅的病態(tài)樂觀。 溫禧從未聽過時祺提起自己的父親,只說早年間便離散。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和睦美滿的家庭成長,她理解,便也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