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口一窒，好像被捏緊喉嚨，理智短暫地被喚回現(xiàn)實。

    還未到十二點，辛德瑞拉的體驗卡就先到期了。溫禧看著身上貴重的珠寶，精致的絲線，在裙邊嬌艷綻放的粉薔薇。

    “啊。”

    她歪著頭看了片刻，眼神中飽含困惑，伸手在防盜門上的紅漆上抹了一下，雙耳上垂落的耳墜隨著她的動作搖晃。

    緊接著，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無所謂地笑了一下。

    真糟糕，每次都在最狼狽時遇到他，這次又被他看見一地雞毛。

    第58章 入室

    她笑得無謂, 卻并不釋然。

    鎢絲燈泡下，溫禧白皙的耳廓都照得泛黃，神色難辨。

    她穿公主裙的雪肩被細(xì)帶襯著, 單薄如紙, 微微聳動，像是在極力克制瀕臨失控的情緒。

    時祺晚了兩步, 站在身后，于心不忍，正欲伸手去觸碰她的肩, 給她慰藉。

    熟料下一秒。

    “騙你的?！?/br>
    溫禧猝不及防地轉(zhuǎn)向他, 她的眼角干干凈凈, 并沒有水痕，只是雙頰如胭脂般瑰麗，從顴骨到下頜, 彰顯出酒勁開始上臉的實際證據(jù)。

    她倏然唇線上挑，回報給上當(dāng)者一個相當(dāng)明亮的黠笑。

    那頂他親手戴上的小皇冠晶瑩剔透, 在昏暗的燈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

    “我怎么會因為這種小事哭?！?/br>
    他竟然有些慶幸她此時喝醉。

    “只是好久沒發(fā)生這樣的事了, ”她回過神來, 開始自言自語，好像在跟他說明, 又好像在說服自己：“也不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跟房東交代?！?/br>
    溫禧用食指，苦惱地纏著在肩上的卷發(fā)，一圈一圈，緊了又松, 扯起他心上的漣漪。

    這是她清醒時曾經(jīng)最擔(dān)心的事, 連醉后也在潛意識中占據(jù)一席之地。

    不太流暢的思緒像將舊日磁帶放入新型機(jī)器，如齒輪般地斷斷續(xù)續(xù)地轉(zhuǎn)回從前。

    當(dāng)初破產(chǎn)開始, 討債的人追得緊，看她勢單力薄，就用些虛偽陰損的招數(shù)，對單身獨居的溫禧圍追堵截，她學(xué)會用法律的手段保護(hù)自己，逐漸琢磨出一些消極應(yīng)對的辦法來。

    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地址被泄露，每隔幾天就要搬一次家，房東不愿意將房租給像她一樣的欠債人，生怕到時候錢要不回來，還將自己的房間搞得烏煙瘴氣。

    溫禧軟磨硬泡，終于在觀星公寓找到一間好說話的房東，愿意將小單間給她租住。雖然小區(qū)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它的低價，是通過犧牲自己的安全為代價達(dá)成的。

    但溫禧自我安慰，說自己才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有什么資格去嫌棄別人的處境。

    回到現(xiàn)在——

    雖然醉意讓溫禧暫時遺忘自己對紅色的過度敏感，但她面對滿門的血紅依然很不舒服，于是決定先清理一下。

    “等我一下。”

    還沒等時祺想好要說什么緩解氣氛，她先開口。

    溫禧從手包里緩慢地翻出鑰匙，迅速地擰開門鎖，門吱呀一聲讓開了道，里頭露出一片寂寥的漆黑。

    時祺順手在墻邊緣按開客廳的燈，他擔(dān)心在黑暗中溫禧看不見，還給她明亮的環(huán)境。

    緊接著，他還來不及攙扶她，她就穿著高跟鞋一路小跑，飆到廚房去，視線在灶臺上掃了一圈，輕車熟路地就從瓶瓶罐罐里將兩瓶清潔劑拎出來，再提到門口。

    她一只手叉著腰，另一只手拎著長瓶，沖著時祺邀功似的晃一晃：“在家里還放著兩瓶，很好用的，在淘寶上買，9.99兩瓶。”

    溫禧說這件事時，語調(diào)從容，好像稀松平常。

    在門口潑漆恐嚇是討債者最慣用的追債手段，欠債人不僅要面對地址泄露的恐懼與人身安全的隱患，而且要時刻提防被遠(yuǎn)親近鄰發(fā)現(xiàn)，從而引來他人棘手的嫌惡。

    雙管齊下，稍有自尊的人，心防崩潰只是時間問題。

    這是她積累出的經(jīng)驗。

    溫禧沒有邀請時祺進(jìn)門，他就紳士地等在門口，心中穩(wěn)重的天平七上八下，上面站著溫禧，她每走一步，就塌陷一小塊。

    他沒有貿(mào)然跟進(jìn)房間，卻擔(dān)心她跌倒，將眼睛緊緊地盯在身上。

    也順便將家中的陳設(shè)一覽無遺。

    公寓很小，溫馨淡雅，雖然五臟俱全，但里面的內(nèi)容寥寥，一眼就可以看盡。

    溫禧擦防盜門的動作太過熟練，讓時祺疑心從前她是不是做過很多次這樣的事。

    每想一次，他的心都要疼上片刻。

    他的猜測準(zhǔn)確無誤，正是因為她之前被潑紅漆不再少數(shù)，這件事放在每個女孩身上都可能尖叫到花容失色，但她卻知道如何最從容地應(yīng)對。

    只見溫禧的指尖從頭帶到尾，極有規(guī)律地擦遍每個門縫，隨著她上下起伏的手部動作，價值三千萬的青花玉鐲就接連不斷地敲在防盜門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我先清理一下?！?/br>
    噴霧在門上凝成白色的泡沫狀，時祺不聲不響地站在原地，看見她拿著抹布，穿著拽地的尾裙的公主，踮起腳尖上的水晶高跟鞋，卻要想辦法去擦門上的痕跡。

    上方的門框她明顯夠得很吃力。

    “我來吧。”

    他永遠(yuǎn)可以為公主效勞。

    “真的嗎？”

    溫禧慢吞吞地走回公寓，想從過道處拖來一把凳子。

    這個動作先被時祺發(fā)現(xiàn)，她的手剛扶上椅背，他就先伸手，一把手就接過椅子，在門下方方正正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