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鶴(重生)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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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苑挑選出來的孩子并不多,每兩人共乘一輛馬車,桑泠恰好被分到與梅長君同坐。在她的帶動下,兩人幾番籌謀,重傷逃出,最終被捉了回去,一死一傷。 四周風雪呼嘯。 寒意滲透五臟六腑,傷口傳來的疼痛延綿不絕,愈發(fā)劇烈。梅長君強撐著起身,大顆大顆的冷汗從額角滴落,唇畔笑意卻未散去。 “別擔心,我只是想起,東側(cè)三里地有一個隱蔽的小木屋……” 兩人互相攙扶著踏過厚厚的積雪,尋到木屋走了進去。呼嘯的冷風被隔絕在門外,梅長君從外衫上撕下布條,面容沉靜地給兩人包扎。 布條的最后一個結(jié)剛剛系好,梅長君的心口傳來一陣劇痛。 是幼時便中的毒被傷勢激發(fā)了……梅長君立刻明悟過來,從懷中取出一塊瑩潤的玉佩,用力向地板上砸去。 鐺—— 刻著長君二字的玉佩一分為二,斷痕恰好從兩字正中劃過。 梅長君拾起碎玉,垂眸向玉縫中望去。 一顆瑩白的藥丸嵌在玉中。 “誰能想到……” 不用攬鏡自照,梅長君纖手微抬,指間平穩(wěn)落下,熟練地描摹著數(shù)道自眼角蔓延至右頰的紅紋,唇角溢出一絲幽幽遠遠的嘆息。 誰能想到,她在襁褓之中,便被親長喂下了可以遮掩容貌的毒藥,而唯一的解藥恰恰藏在自己僅有的一塊玉佩中呢? 前世回到皇宮后,她已細細地聽過此中緣由,說是自己出生之時情勢兇險,并沒有安然回宮的把握。 分離之際,便不得不cao心她若流落在外,長大后容顏肖母,傾城之色必會引來諸多紛擾。 便是這樣簡單的緣由嗎? 梅長君將藥丸取出,拈在指尖細細看著,突然笑著搖了搖頭。她的容顏與母后相似之處甚少,與父皇的容貌更是沒有半分關(guān)聯(lián),當時下毒之人倒顯得有幾分杞人憂天了。 但無論此毒有何深意,梅長君若不想落得和前世一般的下場,只能在激發(fā)初期便將其盡數(shù)解去,這樣才能避免它與體內(nèi)的其他毒素相纏。 她就著雪水,將藥丸一服而下。 休整片刻,梅長君望向桑泠不斷滲出血跡的腿:“還能走嗎?” 桑泠雙唇緊抿,掙扎地站了起來,全身的重量壓在腿上,瞬時傳來一陣急劇的疼痛。 她望向梅長君,搖了搖頭,面上神情卻十分平靜:“勉強能走,但一定會耽誤速度。我們本是萍水相逢,逃亡路上幸得長君護我良多,如今形勢緊急,你便不要再管我了。” 桑泠柔和地笑了笑,未等梅長君回答,繼續(xù)快速說道:“剛才在梅樹下,我已將兄長寄來的信和母親留下的遺物埋好……長君若是愿意,便待安全之后再來取出,也當是全了我最后的念想。” 多么熟悉的話語。 梅長君清晰地記得,前世逃亡路上,桑泠被一箭穿心,死前平靜而柔和地同自己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又是一樣的結(jié)局嗎? 兩世的記憶交織在一起,梅長君的心卻慢慢地靜了下來。 不,不一樣了。 前世兩人在梅林中亂逃,不知生路究竟在何方,而此刻的她,心中已有成算。 “我既帶你逃了出來,便不會半途撇下你?!?/br> 梅長君走到桑泠面前,素衣染血,落落而立,笑著伸出了手。 她右頰的紅紋已隨著解毒而消散,只余下眼尾一抹飛紅。紅影灼人,輕輕地烙在了桑泠微熱的眸中,她伸手回握,笑容漸漸綻開。 梅林中的雪下得愈發(fā)大了。 梅長君攙扶著桑泠,一路跌跌撞撞地穿小路逃去。 身后的追兵越來越近,行路間的震動激起飛雪,刀劍低沉的碰撞聲仿佛醞釀著一場風暴。兩個身量嬌小的女孩在這風暴前方顯得萬分渺小,一旦被卷入,便是無盡深淵。 聽著身后的動靜,梅長君容色未動,雙眸緊緊盯著前方。 在看見了那株系著黃綢、一側(cè)立著高大玉碑的梅樹后,她眸中燃起一絲火光。 “御封梅樹?!?/br> 梅長君回憶起有關(guān)這株梅樹的消息,腳下步伐卻并未變慢。 前世的她極愛梅花,與裴夕舟成婚不久后,一同來過京郊梅林。 在與裴夕舟的閑談間,她偶然得知,京郊梅林雖為勝景,但地勢極偏,在未修繕前一向少有勛貴前來賞玩。但在梅長君十一歲那年,有官員發(fā)現(xiàn)梅林中有一棵枝條形狀騰飛似龍的梅樹,便召畫師將其畫下,呈給天子報了祥瑞。 見此奇景,帝心甚悅,當即給這顆梅樹下了御封,京郊梅林也因此得到了修繕,從人跡罕至的野林漸漸成為世家大族們常游的勝地。 算算時間,梅林修繕完成之時,恰好在梅長君隨墨苑前往京城的前幾日。因此,近日雖然天寒地凍,但仍有許多不用上朝的世家子弟們頂著風雪前來賞梅。 有世家之人,便能求救。 梅長君掌握著墨苑的諸多隱秘,知道這個組織與當朝首輔牽扯甚深,只要她在眾人眼前吐露了部分情況,無論其中是否有首輔一派的人,都能借助朝中的調(diào)查,擺脫身后追兵。 “哪里跑——” 追兵已至,梅長君卻不緊不慢地扶著桑泠靠在玉碑旁,轉(zhuǎn)身回望。 兇神惡煞的追兵們舉起手中刀劍,居高臨下地盯著兩個女孩。 梅長君抬眸,姿勢似是仰望,但沉靜的眼神仿佛在俯視來人。 “你們是何人?” 一道慵閑的聲音從側(cè)方傳來,截斷了追兵們的動作。 追兵們側(cè)身望去,只見數(shù)十位衣著華貴的公子小姐們好奇地向這邊走來,發(fā)問的顧珩走在最前方,一襲廣袖長衣,氣度卓然。 “我們……我們……” 追兵望著顧珩腰間的令牌,支支吾吾了幾句。 “民女有事要奏?!泵烽L君忍著疼痛與疲累,腦中一根弦仍然緊繃,側(cè)身向顧珩跪去。 “哦?”顧珩漫不經(jīng)心地向梅長君望去,“你——” 他聲音一頓。 梅長君對他的反應(yīng)有些詫異,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便繼續(xù)向下講去。 “等一等?!?/br> 顧珩快步走至梅長君的身前,恰好擋住了后面十幾個世家子弟們好奇的視線。 “珩兄,這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顧珩并未回頭,向后揮了揮手,淡笑地應(yīng)了一聲:“京郊常事,強搶民女罷了?!?/br> 他冷冷地瞟了追兵們一眼,隨意地理了理腰間的令牌,然后伸出手來將梅長君扶起。 長跪乍起,近乎脫力的梅長君借著顧珩的力量起身,卻險些向前栽去。 “小心。” 耳畔傳來顧珩明顯放柔的聲音。 梅長君撐著一口氣站定,掙扎出一縷清明,微微抬眸望向眼前人。 君子翩翩,風流颯然,長而微卷的睫毛半掩著桃花眸,不經(jīng)意間總透出幾分肆意。此等品貌,若見過一面,定會給人留下一些印象,但梅長君仔細回憶,確信自己前世從未見到他的身影。 “在下顧珩,家父兵部尚書。姑娘有傷在身,不如先去顧府休整一番,再做打算?!?/br> 顧尚書……未來的浙直總督顧憲? 梅長君再次抬起頭,方覺顧珩與顧憲確有幾分相似。 她認識顧總督。 前世,回宮后的梅長君與皇弟談?wù)摮r,總會提到這位立身清正、賢名遠播的老臣。歷經(jīng)兩朝,三起三落,卻從未變過一顆為國為民的初心。 但是,那時的他家中并無后輩? 梅長君對顧珩這位未來的總督之子沒有任何印象,只是清晰地記得顧總督的坎坷仕途以及他與沈首輔的恩怨糾纏。 “多謝顧公子?!?/br> 梅長君并未猶疑,牽過靠在玉碑旁的桑泠,向顧珩微微一禮。 她心中明白,顧珩明顯是見到了自己的容貌才有了這般反應(yīng)。雖是意料之外的緣由,但仍達到了梅長君想要的結(jié)果。以顧府的勢力與立場,定能幫她和桑泠擺脫沈首輔控制下的墨苑。 “兩位姑娘先在馬車中稍坐,我處理好一些事情便趕來匯合?!?/br> 梅長君將追兵們隱含恭肅的神情盡收眼底,低低應(yīng)了一聲,扶著桑泠向側(cè)方走去。 兩人坐定后,顧府的馬車轆轆拐過幾條修繕好的官道,停在幾株較為稀疏的梅樹旁等待。 桑泠已疼得睡去,溫暖的車室內(nèi)寂靜無聲,只有遠處隱隱傳來風的呼嘯。 梅長君靜靜靠著車壁,剛想梳理今日種種,思緒便被外間熟悉的碎碎念攪散。 “世子披上披風吧……梅林本就寒涼,此間風又極大,您若是病了,再被王爺知道來了京郊,回到裴府后想必又免不了罰?!?/br> 梅長君眸光微動,手指在不經(jīng)意間探向車簾,卻在即將掀開時停了下來。 素手收回,一陣寒風卻打著卷,將馬車前方的垂簾吹開了一角。 冷風猝不及防地撞入車室,又自梅長君的心頭輕輕劃過。 月白直裰,鴉青薄氅,略顯瘦削的少年背影已有了幾分梅長君熟悉的清冷。 她突然怔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扶著車簾。 “去歲一冬無雪,今年怕是蟲蝗大作,百姓饑饉臨頭。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尸骨未寒,沈首輔一眾只顧向天子認罪,直言罪在臣工?!?/br> 裴夕舟望著梅稍上瑩白的雪粒,聲音染著一絲霜意。 “如今雪落,又有梅樹祥瑞作襯,眾臣紛紛頌圣,仿佛前些月的一切都為幻影??蓪m內(nèi)一向開支無度,官府仍舊貪墨橫行,逐漸沸騰的民怨又豈是一場落雪能夠壓制的?!?/br> 裴夕舟負手立在梅樹下,凜冽如刀的風仿佛傍他而起。 馬車與他隔得不遠,梅長君仿佛能感覺到裴夕舟說話時喉間輕微的震動。 “世子說得這些我可不懂,但您心系百姓,好歹也先惜一惜自己的身子,便隨云亭回府去吧。王爺更是一貫不喜歡您講這些,若是被有心人聽到……” 梅長君不禁有些失笑。 裴夕舟喜靜,近身隨侍中,只有云亭總是管不住嘴,日日在他身旁念叨。 原來少年時便是如此……梅長君暗暗想著,正準備放下簾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