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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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都沒辨認出來?趙姝忽然覺著自己這易容膏或許是白貼了十余年。 既走出了這一步,她也不好收手了。 沒同他再打啞謎,她仰頭解開頭上發(fā)簪,青絲墨泉般*七*七*整*理淌泄散開,又褪了外衫略松了分束胸。 被池水浸透的身姿逶迤玲瓏,她餳目坦然:“我本是趙國先王后獨女,宗周趙國的譜牒上皆作單字為‘殊’,而我本名為趙姝,今歲亦非十五而是十七,邯鄲宗廟中早逝的……長樂公主,亦即是,如今的公子殊。” 第26章 江山 自認是山川崩于前亦不會輕易變顏之人, 此刻就這么怔愣若木雞般呆立著。 碧眸中非是驚異,而是難以置信到震顫骨髓。 趙王戩四十無子,十五年前先趙王后得子,單字用‘殊’, 即望其為殊勝俊杰之意, 當年昭告列國, 連周王亦親自巡幸于邯鄲,何等的風光貴氣。 而當年這逸聞傳入咸陽宮之時,父君下令要諸位夫人想些珍奇禮物送去邯鄲賀喜, 那時正值隆冬大雪,嬴無疾到今日還能清楚地記得, 母親胡姬恰就在那日早產(chǎn)失血, 闔宮上下無人問津, 是四歲的他赤著足在雪地里哭著跑過無數(shù)宮墻, 才在醫(yī)署尋到了個值守的醫(yī)女。 他至今都記得, 阿娘凄厲痛呼,血從那窄小的竹塌上涌落到地上, 滿目皆是赤紅。 meimei無憂就是這般出生的, 而遠在邯鄲王城的那位趙王獨子,卻能令昌明宮闔宮夫人爭寵備禮。 相識三載,他又是聽著公子殊的事跡長大的, 便是做夢也絕不敢去想, 趙王戩竟會叫周天子的外孫女假作男兒這么些年。 “你……怎不說話?!?/br> 未再掩飾的少女嗓音怯怯, 見他怔怔得只是瞧著自己, 趙姝縮了縮身, 悄悄退后兩步,貼著池壁躲到離岸上人最遠處, 又伸手扭開了頭上獸首機括。 偏燙的山泉滾落,她未及避開,被燙得‘啊’了聲,氤氳水氣又立刻將那張芙蓉面半遮半掩。 注滿熱水的湯鑊,湯中纖弱驚恐的女孩兒……被久遠深埋平日竭力忘卻的一幕,頃刻間夢魘再現(xiàn)般,襲上男人心海。 欲.念幾乎在瞬息間被澆熄成灰,嬴無疾無意識地捏緊拳頭呼吸急促。 同男子催折相玩一場,其實舒服過也就罷了,可若是女子……或許是這秘辛實在太過離譜,嬴無疾忽然覺著,自己不該就這么不明不白地玷了人家,有些事,還是問的清楚些再說。 而后他快步走到薰架旁,挑起件干凈外袍遠遠地就朝趙姝身旁的磚地上丟過去,目不斜視道:“先披一披這個,二刻后我下來……去昌明宮的路上,再……細說吧?!?/br> 一直到他身影徹底消失在旋梯口,趙姝才緩緩從他方才的話語里回過味來。 可事情轉(zhuǎn)變的太快,池水再次升溫和暖,她抱臂靠在水柱滾滾的獸面銅首邊,仍是心有余悸得茫然。 泉水泡的四肢百骸一陣泰然愜意,趙姝只靜默思量了片刻,就嘩啦一下從水中站起來,不再貪戀。 她褰過那件外袍,連濕衣也不換,就這么披著赤足朝樓上追去。 如今秘辛說破了,她反倒在他面前再無顧忌,似是卸了千斤重擔一般,且她得出了個模糊的結(jié)論——這人怕不是龍陽斷袖卻不自知! “王孫!”她小跑著蹬上旋梯,心中大膽揣測,一面刻意用女兒家的細柔嗓音催喚他,“我洗好了,請王孫快領我出府救人,長樂感激不盡?!?/br> 才跨過三層廳堂,嬴無疾恰好從內(nèi)室翻了衣衫出來,見了她水色靈秀的焦迫模樣,他竟是偏開身同她錯過,一下連著打落內(nèi)室兩重帷幔,只迅疾瞥了她一眼就避了出去。帷幔外頭,他聲調(diào)悶悶道:“衣衫都在腳踏邊上堆著,你自換了,我去樓下著人套車。” 垂幔外高大虛影似要轉(zhuǎn)身,趙姝看向腳踏,堆疊齊整的干凈男裝里,甚至還夾了一條長長的娟白綢緞,兩側(cè)沿處俱是毛邊,顯然是將將才從新衣上撕就的。 綢緞觸手軟滑若脂,且連一毫暗繡都無,質(zhì)地同她入秦后自制的幾條天壤之別。 就這么會兒的功夫,他就連這個都思慮到了。 心中的猜度便越發(fā)明朗了。 濕衣盡數(shù)褪下,就要去解那透濕厚重的束胸時,簾外身影再現(xiàn),她驚得忙掩胸要躲時,那人卻止步在幔帳后頭,話音中竟帶了分踟躇:“易容同……咳……同衣衫不必勞神,夜深了又是本君的車馬,無人敢來查看。” 言罷,聽的里頭傳來聲“多謝”,方才又去了。 至此,趙姝才算是徹底堅定了心里的猜度——看來秦國奪儲在望的王孫疾,當真是個好男風的?! 或許是斷袖分桃不利于名,亦或許以這人忙于政事,從前根本是沒機會意識到這一點的。 若非自個兒的出現(xiàn)替他印證了所好,恐怕這人都不曉得哪一日才能開竅。 難怪他數(shù)次動情都是對著男裝的她,反倒是那夜在羋融府上,她一襲粉色襦裙哭著抱他,卻好像反被他一把推開了? 篤定了這一點后,趙姝覺著自己今夜暴露身份也并不算虧,如今整個秦國,豈非只有她一個知道,王孫疾不喜女色。 這么想著,她匆匆收了易容,還將束胸只松松纏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