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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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就解了趙姝的尷尬,跟著小茹拐過道回廊,才發(fā)現(xiàn)這所三進的院落竟是依山而建的。 順著斜廊拾階而上,不遠(yuǎn)處的坡頂竟是一間用琉璃扇圍的八角亭,坡地上綠草如茵,花香陣陣。 亭中陳設(shè)一應(yīng)俱全,熏爐里火炭融融,琉璃扇透著天光,北窗大開著也不覺冷,能遙遙望見府外的湖光山色,野趣盎然又隱秘幽靜。 趙姝起的倉促,僅在中衣外頭套了件寬松的雅白寢服,散著頭發(fā),此刻,她倚在亭中一張仿山岳拱形的奇異食案邊,眼底有動容,更多的則是出神懷念。 琉璃八角亭,山岳型食案。 不正是仿三年前她在邯鄲西郊,最愛去的一所行宮,坡上風(fēng)貌自是有些異處,可亭中博古架的布置幾乎如出一轍。 即便是圖紙,這等營造布置,也至少得要二三月才成。 她沒有去想為何他會有那所行宮的圖紙,卻想到了,她入秦不過四月,原來那人竟覬覦了她這么久么,在她還是男身的時候,或許在她還被罰作牽馬奴的時候,這一處就開始改建了吧。 憑欄靠坐,她拂拭連紋飾都相類的窗欄,不由得恍然松懈。 對著滿坡野趣香草,飲一口小茹端上的熱漿,趙姝闔眼仰靠上山岳型食案翹起的奇峰,暖陽照在眉睫上,她忽然有種大夢一場的錯覺,深深吸了口氣,好像睜開眼,就又能回到昔日肆意胡為的日子,而這大半年,都不過是一場虛幻噩夢。 她這泰然悵懷的模樣自也是落在小茹眼里,小丫頭暗自留意,這等氣度作派可非是女閭里的能養(yǎng)出來的,或許,此女,會是她像夫人邀功翻身的一個契機。 正暗自猜度著,不妨窗邊人突然回頭,趙姝朝她一笑:“小meimei,孤……額,我一見你就覺著面善,心生歡喜呀……”趙姝吃飽后,想著該要討些苜宿喂兔子了,風(fēng)光甚好,她下意識地就拿出從前那一套,去同面前的小丫頭打趣套近乎。 小茹被她逗笑,心里又狐疑起此女來歷,她躬身又福了福:“姑娘是貴人,可莫折煞奴婢了,主君囑過我等,府里有專飼珍禽的院落,奴婢原就要領(lǐng)您去的呢?!?/br> …… 就這么在城北這處私邸住了半個月,那人都未再白里日現(xiàn)過身,反倒是每日夜里,趙姝在睡夢中會覺著塌上暖和許多,一直到小茹說漏了嘴,她才后知后覺地曉得,原來王孫疾近來宵衣旰食,卻會在三更后過來與她同歇。 起初發(fā)覺這事后,她夜里就會留神驚醒。 也是怪,除了頭一回在暗夜里被他擁住時,睜著眼不敢動彈,再往后,見對方也并未做什么,而是每一回都小心地挪開兔子,擠進被窩里后很快酣眠。 不過兩三日,她亦見怪不怪,心里分明是還存了懼意的,可只要醒時聽著這人的綿長呼吸,就好像從前她賴在兄長處宴飲鬧騰,笙歌觥籌累了,只要一窩進兄長懷里,就能安然睡個好覺。 有一回守歲,臺上百戲都沒停,她就睡倒在兄長腿上,結(jié)果連特地請來的蓮鶴舞和變臉大戲都沒能看完。那一回醒來后,她在兄長屋里翻找了一圈,也當(dāng)面直問過他,最后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確是沒有攜安神香的。 這么多年來,兄長待她忽冷忽熱的,只是一挨了他就覺心安易眠這一點從未變過。 一樣的情況復(fù)現(xiàn),她便是心中疑惑,也只當(dāng)是這二人輪廓身形接近,旁的也再琢磨不出個緣由來。 在這所私邸,雖則一步一景,還有專飼珍禽奇獸的苑囿可供消磨,然而時日久了她也覺著悶,白日里先只是同柳娘說話纏玩,聽她說到身世過往,還平白哭了兩回。 . 五月初的一日,天光和暖。 她閑悶著實在無聊,便偷偷去了小茹從未領(lǐng)她去過的南苑。 一墻之隔,趙姝在花架下,見到了王孫疾那位死而復(fù)生的生母胡姬。胡姬身旁的老仆帕麗斯也在。 帕麗斯年老眼尖,認(rèn)出了趙姝后,抄起掃帚就要去打她,彼時院里頭沒旁人,老者追打她時便將趙如晦是胡姬長子的事也說了,激憤中口齒而十分清楚。 趙姝初時只當(dāng)她也染了瘋病,只是不服地解釋自己從未令人放過火。 她不善同人爭執(zhí),眼看著就要被帕麗斯的掃帚拍在頭上,誰料胡姬突然從花架下起身,竟是一把拉過她掩在身后,用一串她聽不懂的異族話呵止了老仆。 胡姬轉(zhuǎn)過身來,高鼻深目打著兩條垂腰的花白發(fā)辮,綠瞳雪膚,時光仿佛在她身上停留住一般,若說王孫疾容止皎然,同其生母較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至多只是遺傳了一半都不到。 趙姝以前就驚嘆過此女容貌,只是礙于對方漢話不同當(dāng)時瘋病正厲害,那時候也沒有特意去接觸。 此刻,親耳從帕麗斯嘴里聽得,當(dāng)年有人假借她的名義要處死這對主仆,又聽得兄長竟同王孫疾是異父兄弟,她一時神思恍惚,對著花架下胡姬的容貌,看呆了過去。 “哪里來的好看姑娘?”婦人撲朔著瞳色極淺的眸子,竟是不識得她了,碧眸里是毫不掩飾的喜愛,“我叫奇賈曼,你叫什么名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