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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女扮男·戰(zhàn)國之質(zhì)奴難逃在線閱讀 - 第222章

第222章

    這塊玉璜,是趙姝當(dāng)年御極時,天子親賜的組玉里的一塊。照慣例是要隨葬的,當(dāng)今世上絕不會再有第二塊。

    實(shí)則去春舊晉代趙,趙王病薨的消息傳來時,他初時也不肯信。后來一月里幾乎廢盡了整個邯鄲的暗樁,卻等來一件密報。

    在趙王入棺的當(dāng)日,從洛邑去了一位須發(fā)蒼蒼的老者。老者年逾七旬,親與趙王尸身正冠含玉入槨,在槨木旁獨(dú)自枯坐了一晝夜后,竟是命人抬了趙王棺槨回了洛邑,歸葬北邙。

    密報上奏了,那名老者,正是天子睦。

    天子睦有三十年未出周巡幸了,上一次,還是壯年時送嫁嫡長王姬,誰知再入趙,卻是去迎孫輩歸葬。

    即便如此,嬴無疾也不愿信。

    在一次次遍尋無果里,他覺得自己似被織進(jìn)了一張網(wǎng)里。得到的消息聯(lián)起來用理智去觀,結(jié)果昭然只有一個。在一日日的苦尋里,他驚覺自己的心念竟然也會無可挽回地消磨喪盡。

    堵死了一切可能,沒有破綻,沒有出路,他曾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直到有一日,他下了一道令,使人去北邙掘墓。

    探子去了北邙三月,連落葬的墓xue都沒尋出。去歲冬末,秦國西北暴雪二十日,數(shù)縣流民混著狄兵,他一顆心才漸漸沉寂有了去處。

    秦國密探帶著摸金郎都尋不到的墓xue,該是隨葬的組玉佩飾又有何人能偷盜帶出?

    在為數(shù)不多的可能里,藏著一個令他神魂戰(zhàn)栗的答案。

    “老大人瞧錯了,確是有些像,不過成色差上許多。”在院外脊仗悶聲里,嬴無疾將紫玉收進(jìn)掌中攥緊了,立起身尤能不動聲色地溫和道,“夜深,明日還要分去各鄉(xiāng)私訪,諸位先去安置吧。”

    待最后一名大夫慢悠悠告退離去,他才霍然變顏失色地朝門外邁去,憑著印象腳下快到踉蹌。等壬武追上去要扶時,他隱隱聽得隔壁庭院里宦者尖利無情地數(shù)著杖數(shù)。

    ‘二十一、二十二……’

    “雨太大了,主君小心,前頭是墻!您有何急務(wù),屬下去打傘?!?/br>
    雨勢忽的傾頹如瀑,似要蓋過天地間一切聲息。

    辨出聲音來處,他來不及回應(yīng),只將衣袖從壬武手里掙出,腳下一轉(zhuǎn),整個人便似被雨幕吞沒般,衣法頃刻盡濕。

    過外頭庭院的高檻,他又被重重磕絆了跤別苑久未修繕,濕滑地上積起一汪泥水,他就這么跌進(jìn)去又毫無在乎地?fù)沃嘏榔穑瑤е鴿M身泥水亦不管不顧地朝前趕。

    小侍方喊道“二十四”,行刑人的杖正要擊下,就被個滿身泥水狼狽的人撞歪出去。

    “住手!”喊出這一句后,他就這么立在雨里。方才銀針通脈的光亮一瞬即消,此刻,周遭廊下等候的石亭鄉(xiāng)嗇夫并壓著公孫氏的兩個隨從俱是噤聲望著。

    盛夏酷暑的雨夜,瓢潑大雨不住地打在他早已透濕的身體上。

    黑暗里,行刑人不識得他,抹一把臉上雨水從地上撐著腰起來,頗有些氣急敗壞地朝他嚷:“老子奉命脊杖,哪兒來個瓜皮癲子,哎,我的腰??!”

    此言一出,剛趕來的壬武和廊下幾人俱是瞪圓了眼,錯愕中卻都忘了去接話。

    暑氣漸化作冰涼濕寒順著頸項(xiàng)劃入,他孤零零立著,耳畔除了雨聲外便只有行刑人氣哼哼的夸張呼痛聲。

    除此之外,撲在階前受刑的女子也沒有發(fā)出任何一點(diǎn)動靜,像是體察到了什么,她明明生生受足了二十四脊杖,這會兒,卻只連呼吸吝嗇發(fā)出。

    “我是哪兒來的?”白發(fā)濕漉漉地貼著眼皮上,他沒有去拂,也不須得拂,空立在庭院正中笑了笑。

    這一笑,凄愴里未掩瘋魔,雨勢大得似要倒下天來,數(shù)步之外讓人分不清對面人的神色。

    生恐于希望里復(fù)歸絕望,他的力氣大得驚人,紫玉璜并不鋒利的邊緣嵌進(jìn)皮rou里,驚恐到荒蕪的怯懦從四面涌來,比這雨勢更能將他溺斃。

    他聽到自己用勉強(qiáng)維持的語調(diào),答了那行刑人的話:

    “我只是這污沼里的蠹蟲,是婢母胡奴,北虜庶人,是小人得勢……”耳邊聽得細(xì)微動靜,他接連吐息長嘆,而后轉(zhuǎn)身,對虛空攤掌一任雨水沖刷紫玉上血色。

    聽得這些當(dāng)年從自己口中罵出的話,趙姝哽得伏在地上,心念一動,背上愈發(fā)痛得她呲牙咧嘴,加之先前夜膳吃得實(shí)在多,這一下,肚子里頭就有些翻江倒海得不適起來。

    “姑娘當(dāng)年之恩,我想著繼續(xù)還下去,一直還下去?!彼牅?zhǔn)了方向,不給自己喘息的機(jī)會,徑直蹲坐到她跟前,攤著玉,目中空洞準(zhǔn)確地盯視著她,“這是你的東西嗎?”

    她艱難地?fù)纹鹬猓讨y受飛略過一眼。

    二人面額幾要相貼,又被雨勢沖散。她清晰地望見由他眼尾撲朔而下的濕痕,混在雨水里,偽裝在毫無溫度的淡笑里,顯得他似一柄殘破老舊的上古寒刃,無措易折到可憐。

    她心知他尚未辨出,便猶疑著,想借著才剛吞服尚未完全解啞的藥力蒙混過這一場。

    一時場面寂然詭異,見行刑人固執(zhí)地還要去摻合,壬武在雨幕里瞇著暗罵一句,兩步過去制住人,行刑人四周瞧瞧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駭?shù)梅?,一頭砸進(jìn)雨水里恨不能嚼了自個兒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