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為民之“正”,從來都在旋渦之內。 此刻學堂寂靜萬分。 眾人神色不一。 恢復平靜的鄭籍走回堂前,輕巧地揭過了對此事的談論,開始講授書中內容。 下課時辰一到,他連課業(yè)都未布置,便匆匆離開,面上是隱隱的激動之色。 顯然是要進宮。 梅長君望著鄭籍快步離去的背影,心中卻無由地升起一絲憂慮,收拾書箱的動作也慢了幾分。 眾人漸漸離去。 空寂的學堂響起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打破了梅長君的沉思。 裴夕舟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側,低聲喚道。 “長君……” 第14章 明明明月是前身(一) 梅長君緩緩抬起眼。 “不必為我憂心?!?/br> 裴夕舟一襲白衣長身而立,望向她的眸光靜如深海。 “我知道?!泵烽L君嘴角微彎,“貢書已經(jīng)到了數(shù)日,接下來又是休沐,若你回府后再找路徑將辦法遞上去,估計為時晚矣?!?/br> 她將攤在書案上的冊子慢慢合上。“鄭先生行色如此匆忙,也是這個原因?!?/br> 裴夕舟認真地點了點頭道:“父親那邊……不方便遞,江兄他們公務繁忙,離家許久,我也不好托人去兵部尋?!?/br> “江繼盛?” “嗯,長君知道他?” 確實知道,但只知道結局,不知道前塵。 “聽人提起過,他是江渺然的嫡兄,但不知為何沒有來書院?!?/br> 梅長君一邊說著,一邊提著書箱,緩緩起身。 裴夕舟眸光微黯。他不好直言友人的家事,簡單解釋道:“江家內部有些復雜,好在他在兵部已有任職……” 午時已至,卻無艷陽。 連著好幾日的陰雨,蓄積的云團子久久未散,在書院上空鋪開一層又層暗色。 “擇日不如撞日,”梅長君同裴夕舟走到書院門口,笑道,“夕舟下午可有閑暇?” 她抬頭看了眼天,又道:“這般天色,去聽雨閣最應景了。” “聽雨閣?” 裴夕舟眸光微頓,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用完膳便奔赴聽雨閣,天際的層云恰好散開了些,有一絲微明的光輕盈落下。 聽雨閣坐落在蒼山腳下,傍著江水。此處寂然無聲,一陣微風襲來,將山端的一截綠枝吹落,在水上泛起一層層漣漪。 梅長君望著浩渺的江水,垂眸靜立半刻,思索怎樣才能將談話引至老國師身上。 江風拂過,萬頃波濤乍起。 多么熟悉的江景。 前世的梅長君不知來過多少次聽雨閣,伴著江聲與風雨聲,練字、賞畫、觀潮……因此方才在書院中,她望著天色,腦中立刻想到了這個去處。 此刻,聽雨閣閣門未開,裴夕舟前去詢問。 梅長君望著裴夕舟遠去的背影,突然發(fā)覺,前世他從未陪自己來過此地。 裴夕舟身為國師時,并未被朝政所累,因此兩人成婚初期,他帶著梅長君游賞過不少勝景。 京都地界中,只有此處從未來過。 梅長君蹙眉思索,終于在記憶中尋到了可能的緣由:他似乎提起過一次……他有些抵觸蒼山? “長君,聽雨閣前些日子被江潮浸過,現(xiàn)下還未開放?!?/br> “我們來的不巧了。”梅長君收斂思緒,垂下眼睫,低聲道。 裴夕舟低頭望向她。 少女神色淺淡,三千青絲隨風而起,眸色似乎有些失落。 “……我在蒼山恰有個練字的去處,”裴夕舟思索片刻,詢問道,“長君可愿隨我過去?” 他說完,靜靜地等待梅長君的回答,一時間有些忐忑。 梅長君詫異地抬眸。 “蒼山?自多年前那場連天山火后,朝廷便不讓人再上蒼山。如今僅有一座聽雨閣坐落在山腳,除供人觀賞江潮外,還有著守山的作用,夕舟竟然能上山?” 而且,他竟然愿意上山? 梅長君咽下了未問出的話語,朝著他望去。 清淡的日光柔和地披落在裴夕舟身上。 “嗯,有長輩拿到了蒼山的令牌,我來過幾次,難忘風過松林之聲,便在山中辟了一間書舍,閑暇時會來此讀書習字。” …… “我們到了。” 裴夕舟推開虛掩著的木門,側身回望。 “此處倒有幾分隱于山林的幽靜……”梅長君走進這座位于半山腰的小院,向四周望去,輕快的腳步一頓。 院前竹濤如海,院中風過松林,屋內是清雅而簡潔的陳設。 真像……梅長君定定地望著書舍的布局,眸色有些恍惚。若不是身邊便是少年時的裴夕舟,她險些便要以為自己回到了前世的國師府。 檀木書案臨窗,其上整整齊齊地放著絲絹與竹簡,左上角則是雕刻著孤鶴的篆盤。古舊的箱子排成一排堆在西側墻根,不用打開,梅長君都能清晰地回憶起哪一個箱子里有哪些孤本。 梅長君兀自踱步,又看到墻上掛了一副萬分眼熟的書法。沒有落款,筆畫運筆同前世的裴夕舟有些相似,卻多了幾分隨性與灑落。她曾在國師府的書房里見過一次,但因著旁的事,未來得及問它是何人所寫。 所以前世的他把這些東西都搬到國師府了嗎? 追妻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