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是什么問題? 梅長君眸光一愣。 裴夕舟卻立時松開了她。 他冷沉的眸色黯了下去?!暗钕孪胍裁矗苯痈嬖V臣便是,何必……” “你以為我學你字跡是為了——” 梅長君反應過來,正欲辯解,便見他立在身前,一身月白錦袍冷刻清淡,斂目平靜地道。 “景元四年冬,護國寺收到密信一封,其上言……” “景元五年春,方老將軍于家中收到密函……” “算上如今留在刑部的信,已是第三次了?!?/br> 裴夕舟的神色是清冷的,映著沉沉天色,越過梅長君走到書案前。 “短短兩日,竟查到了這么多……”梅長君沉默片刻,并未解釋,反而輕輕笑了出聲。 不涉朝政?手無實權? 既然能翻出這些早該沒于風雪中的舊事,并且直直地抖落在她面前。 字跡一事,便也沒了解釋的必要。 “縱是本宮做了,國師大人又當如何?” 正是此時,窗外傳來了簌簌的落雪聲。 裴夕舟逆著雪光站在書案前,并未垂眸,修長的五指熟練地在一堆素箋中取出了一張。 那素箋已有些泛黃,其上兩行字跡,一行端方勁逸,另一行有些神似,但行筆婉約秀麗如春陽。 梅長君瞥見那略帶熟悉感的字跡,本以為模糊的記憶再次浮現(xiàn)。 “你還留著——” 她話音未落,便見裴夕舟捏著素箋的一角,輕輕觸及了位于案角的火盆。 素箋黑墨,沾火就著。 天就要全然暗了,窗外雪光泠泠,卻不及書房內(nèi)這一星火光灼眼。 紙灰自裴夕舟的指尖落下,有幾縷飄在了梅長君的腳邊。 她望著落灰,眸中浮現(xiàn)幾分酸澀。 “殿下本不用臣教?!?/br> 裴夕舟將最后一撮紙灰攥于掌心,借著這一握灼燙的力量,冷聲道。 “是臣不該有所求,不該徒生妄念?!?/br> 短短兩句不該,仿佛是對過往種種的判言。 這一剎那,梅長君腦中轟然一響,如洪水決堤,窗外的風雪聲都被漫漫濤聲泯滅。 她抬起頭來。 那道正立在書案旁的身影,清冷攝人,暗藏凜冽。 梅長君冷笑一聲。 “國師以為,本宮就愿意再寫你的字跡么?” “明日陸絮會來,國師好好準備一下吧?!?/br> 言畢,她徑自拂袖離開。 身后傳來裴夕舟如沉玉般的應答聲。 “如此……甚好?!?/br> …… “等久了么?” 坐在梨木清漆椅上的梅長君驟然回神。 不是記憶中那高大而極具壓迫感的身影,少年時的裴夕舟眸中清冷之意仍存,卻淡上了許多。 尤其是現(xiàn)在望著她的時候。 “外面落雨了?”梅長君頓了頓,望見裴夕舟發(fā)上肩上都有些潮濕,輕聲問道。 “有些薄雨,不妨事。只是……”他眸色略含歉意,“師父前些時日將《書帖》借與友人鑒賞了?!?/br> “這是我平日里臨得最好的一帖,贈與長君。過些時日我定將《書帖》原跡取回?!?/br> 他從密封的錦袋中取出一帖,遞到梅長君手邊。 練你的字么? 梅長君接下早已萬分熟悉的帖子,心中說不上是什么感受。 她靜靜坐于椅上,雙指摩挲著帖子表面,想尋個理由早些下山。 窗外風雨聲漸起。 “外間天色已沉,風雨再起,不知何時能停。蒼山地險,山道難行,若在此待久了,指不定難以下山。師父今日恰尋我有事,不若我送長君登上顧府馬車,待日后再練?” 裴夕舟望著窗外想了想,詢問道。 正合她意。 “……也好?!泵烽L君輕快地點了點頭。 目的已經(jīng)達成,她自是不愿在如此熟悉的場景里,真正臨上裴夕舟的字。 兩人各自撐著傘緩緩下山。 裴夕舟囿于此前經(jīng)歷的幻影,心中思緒紛亂,只待獨自一人細細理清緣由。 梅長君則因在書房中憶起的過往而心生煩悶,不想再見到裴夕舟的臉。 兩人各懷心思,并未交談,就這樣快速地向下行去。 顧府的馬車早已候在聽雨閣旁。 總算下山了。 梅長君有些興起,望著近在咫尺的馬車,腳步加快。 雨中路上濕滑,一粒小石子恰恰隨風滾到了她的腳底。 乍然一抵,梅長君整個人就要向前跌去。 裴夕舟瞧見梅長君身形不穩(wěn),立刻棄了傘將她拽回,又在她即將跌入懷中時,用另一只手將她扶住。 “小心?!?/br> 梅長君在他身前站定。 她仍撐著傘,衣衫無垢。 他神色有些放松,慢慢松開她的手。 天際的雨水澆灑在他的墨發(fā)上,順著白壁無瑕的臉頰慢慢滑落。 他拾起跌落在山道上的傘,緩緩撐起,望著梅長君的眸中雜著淺淡的笑意。 “天色已晚了,回去吧?!?/br> 梅長君張了張口,最終沒說什么,輕輕點了點頭。 顧府的女使們已走至梅長君的身旁,一個為她披上披風,另一個接過她手中的傘撐著。 裴夕舟已背過身去,順著蜿蜒的山道往書舍的方向走去了。 追妻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