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梅長君擺擺手,晃晃悠悠地起身,低聲自語著:“顧珩……改變……” 顧珩心神全在她將要跌倒上,一時并未聽清。 待他將她扶住,梅長君才回過神來,馬上改口道:“兄長?!?/br> 顧珩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梅長君眼神微閃。 方才夢著江繼盛的結局,她覺得自己似乎改變了一些,但又似乎對他的命運沒有什么影響。半夢半醒之間,她意識到前世顧珩查無此人,心中無由地有些恐慌—— 害怕顧珩如江繼盛同樣,踏入那所謂的既定的道路。 “我夢中說胡話了?” 梅長君揪著顧珩的衣角,心中暗暗思索:他應當沒有聽清吧…… 顧珩搖搖頭,他倒也只是聽到她直呼其名。 “累了許久,餓著睡對身子不好,先用膳吧。” 女使將膳食呈了上來。 “竟是有酒?” 梅長君撐腮斜坐,懶懶垂眸,在發(fā)現酒壺時提起了些興致。 顧珩點點頭,一邊斟酒,一邊沉聲道:“心中沉郁,唯借酒澆之?!?/br> “心中沉郁……” 梅長君低聲重復著,想起前世江繼盛死后的局勢。 群情激奮之下,沈首輔受到了一定的打壓,但實則并未傷及根本,在不久后借助另一樁事恢復了元氣。 江繼盛的父親逐漸意識到了這一階段的結果——陛下有松動之勢,清流派逐漸站穩(wěn)朝堂,開始真正和沈黨分庭抗禮。 他行事極穩(wěn),不能一擊致命,便不會完全翻臉。在沈黨的激烈反擊下,他只安安心心地待在家中寫青詞。 而關于江繼盛死劾一事,他對沈首輔直言,江繼盛并非他親子,自己雖被推于人前,但實際上人微言輕,許多事情并未涉及。后來,他甚至親自將江繼盛從家族中除名,又與沈家締結姻親。 如此迷惑的行為,讓歷經世事的沈首輔都有些難以判斷,再加上他確實不算掌握清流派實權之人,便也逐漸信了他的言行。 朝局逐漸恢復平靜,清流派和沈黨再次處于休戰(zhàn)狀態(tài)。 “兄長覺得江兄的死劾值得嗎?” 梅長君悶悶飲了幾盞酒,忍不住出言問道。 顧珩放下酒杯,面容一肅。 “江兄此舉只為撥亂反正,至于值得或不值得……朝局晦暗,我們能做的,唯有守住內心清明而已?!?/br> “就近日而言,江兄一事傳至陛下耳中,江浙之局或可改了。” 梅長君眸光微動。 “父親方才喚我去,便是陛下下令,讓他與數位朝臣前去江浙。” 顧珩眸中終于浮現幾分笑意。 沈首輔在陛下心中的形象確實受到了打擊。江浙一事本是由他負責,但在江繼盛死劾后,陛下心有懷疑,決定讓數次上疏請命的顧尚書前往江浙一探究竟。 “什么?父親現在就要動身?” 梅長君聽完顧珩的話,語氣有些震驚。 這和前世不一樣了。 前世開春后,江浙的混亂越發(fā)嚴重,蠻夷們來得越發(fā)頻繁,一年至少進犯幾十次。 當時前往江浙的領兵之人并非顧尚書,他示敵以弱,甚少出擊,僅有的幾次結果也是敗多勝少,入不敷出。再加上改稻為桑之策引發(fā)的亂局,百姓困頓不已,也逐漸有了反聲。 內憂外患之下,一次又一次的戰(zhàn)敗消息傳回京都,朝中人苦思對策不解,直到后來,顧尚書不知為何受到了任命,只身奔赴戰(zhàn)場。 他與其他將領不同,并未局限于一城一鎮(zhèn)的得失,力排眾議,首先加強邊境防務,調集地方軍隊輪流守衛(wèi)邊界。 而在用兵上,他也一反常態(tài),直言“當以數萬之眾,堂堂正正,彼來我往,短兵相接”。在一次戰(zhàn)役中,蠻夷使計詐敗,帳下兵將都建議“佯北勿從”。顧尚書卻言,要“收軍整隊,留人搜瞭,擂鼓追逐”,最終大勝。 從文臣到武將,顧尚書似乎突然轉變了身份,也將自己的能力發(fā)揮到了極致。 他殫精竭慮,不惜此身。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橫戈馬上行。 江浙平息后,他回到京都,心卻已經不在朝堂,漸漸退出了朝局中心。 梅長君憶起世人對顧尚書的評價,發(fā)現皆是贊譽之聲,卻甚少有人探究他轉變的原因。 “是,軍令緊急?!鳖欑竦皖^為梅長君夾菜,并未察覺到她的沉思,半晌后,又補了一句,“我也要去?!?/br> 第22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二) 梅長君回過神來, 便聽見顧珩簡短的話語。 他彎唇笑著,桌上燈燭罩下一片搖曳朦朧的光。 這一瞬間,梅長君突然有了一種感覺——歷史的長河曲折掩映, 她開始慢慢觸及那曾記載于史冊上的只言片語。 既然顧尚書能夠被提前派去江浙,顧珩此次隨行,又當走向何方? 方才夢中的恐慌之感逐漸擴大, 梅長君手指一顫。 置于桌沿的酒杯被碰到地上,發(fā)出“?!钡囊宦暣囗憽⒙涞木扑旧纤囊滦? 順著指間滴滴答答淌下, 濺落如玉碎。 梅長君顧不及處理, 抬眸望向顧珩:“一定要去嗎?” 顧珩起身走到梅長君身邊,一邊用素帕替她拭去指間的酒液,一邊笑道:“長君一向波瀾不驚,今日反應竟如此之大?!?/br> 追妻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