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舟下意識地攔住梅長君。

    “夕舟放心，我吃得慣?！?/br>
    梅長君不在意地笑笑。

    流落的那些年，她什么苦沒有吃過，如今只是鄉(xiāng)間晚膳而已。

    裴夕舟看懂了她的神色，似是回憶起什么，眼底浮漫上幾分憐惜。

    “我知道……”他聲音極輕，“不過你先等等?！?/br>
    在梅長君微詫的神色中，他轉(zhuǎn)身向東廚走去。

    不多時，他用木盤托著兩個散發(fā)出淡淡清香的白瓷碗，淺笑走回。

    梅長君好奇一望。

    面湯清澈透亮，蔥花與蛋花點綴其間，看著簡單卻溫馨。

    “嘗嘗？”

    她用木筷夾起面片，緩緩送入口中。

    面片筋道而有嚼勁，透著淡淡的清甜與鮮香，竟讓嘗過無數(shù)佳肴的梅長君眼前一亮。

    前世他不是不會下廚么？

    她撐著頭看向被氤氳白氣擋住面容的裴夕舟，笑道：“不都說君子遠庖廚，夕舟竟有這般手藝？”

    “這些君子之言……”裴夕舟無聲笑笑，低聲道，“后來便都不重要了?！?/br>
    梅長君低著頭，也不知聽清沒有，咬著面片隨意應了一聲。

    裴夕舟垂眸看著她，在霧氣氤氳下，不食人間煙火的眉眼漸漸多了幾分溫度。

    用完膳后，老人家也剛好折返回來。

    “有一戶人家已經(jīng)同意，讓你們留宿一晚，我?guī)銈冞^去?！?/br>
    走到不遠處的屋舍，梅長君站在門口，看著借出屋子的大娘笑呵呵地介紹。

    “喏，最里面那間，已經(jīng)收拾好了，被褥都換成干凈的了?！?/br>
    最里面那間……

    梅長君望了望，眸子微睜，轉(zhuǎn)頭看向同樣有些愣住的裴夕舟，輕聲道。

    “一，一間？”

    第29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四）

    臨近黃昏, 萬籟無聲。

    雪已漸漸停了，放晴了的西邊天上，影影綽綽地透著夕陽的輪廓。

    梅長君望了望地上拖長的影子, 還未抬眼看裴夕舟，便被熱情的大娘拉著朝屋內(nèi)走去。

    里間向陽，燒著熱炭, 整個屋子暖烘烘的，半分冬日的冷意也無。

    裴夕舟跟著走進來, 準備問大娘能否再找一間屋子。

    “喲, 小伙子怎么站那么遠。”大娘瞥了瞥他, 一把將兩人推至一處，笑道，“小夫妻還害羞呢，我不打擾啦?！?/br>
    大娘話音一落, 便笑呵呵地朝外退去。

    “您稍等——”

    裴夕舟將視線從他和梅長君交疊的衣袖處挪開，對著大娘出聲道。

    “昂，還有啥事兒？”大娘停下腳步, 轉(zhuǎn)過身來。

    裴夕舟向前一步：“我——”

    “我們多謝大娘一番辛苦，這是給您的謝禮?！?/br>
    梅長君不動聲色地扯了扯裴夕舟的衣袖，走到裴夕舟前方, 將銀子遞給大娘。

    “不辛苦不辛苦?！贝竽镄呛堑貙y子接過，“你們早些休息。”

    然后大步踏出了房門。

    裴夕舟側(cè)過身來看著將他制止住的梅長君，疑惑道：“可是……”

    “喏, ”梅長君指了指里側(cè)一個小榻, “屋里有兩張榻, 將就一下便是，讓人起了疑心反倒不好?！?/br>
    “嗯……身在義烏, 確實謹慎些為好。”裴夕舟想起義烏各鎮(zhèn)隱藏于明面上的爭斗，點頭道，“雖說此處并未直接參與過斗毆，但定同其他村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難免會將舉止可疑之人報過去。”

    “看吧，誰讓你隨口一說，編了個夫妻的幌子。”

    “……是夕舟的不是?！?/br>
    天漸漸暗下來，屋內(nèi)沒有點燈，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紙照了進來。

    夜風呼嘯，鄉(xiāng)野間的土墻不比京都的高墻，凜冽的風從縫隙中透過，將本是溫暖的屋內(nèi)一點點染涼。

    梅長君坐在床上，不自覺地抱著雙腿，把下巴放在膝上，沉默地擔憂著顧珩如今的情況。

    眼皮有些沉，卻沒有睡意。

    裴夕舟也沒睡，靜靜靠坐在小榻上，望著窗上的雪影。

    “你說，翃都如今是個什么情況？”

    梅長君走到窗前，將目光投向寂靜的夜。

    夜里無光，但她的眸子仿佛蓄著一泓粼粼泛光的泉。

    “據(jù)云亭傳回的信，目前一派平靜，沒有大事發(fā)生?！迸嵯χ鄄⒉恢獣悦烽L君同樣知道翃都將要發(fā)生的事情，同樣起身，走到她身側(cè)寬慰道，“我們馬上便到了，你無需過于擔憂?！?/br>
    “借國師吉言了。”

    “長君為何喜歡喚我國師？”

    “你這新官上任，自然得多喊喊?！?/br>
    梅長君眉眼微彎，側(cè)身笑道。

    兩人的距離因為她的動作倏然拉近。

    “國師不喜么？”

    梅長君仰頭看裴夕舟，鼻尖無意擦過他的下頜。

    有些涼。

    空氣卻似乎在升溫。

    裴夕舟微微一怔，手指緊緊攥著衣角。

    “……也沒有?！?/br>
    “那便這樣?！泵烽L君淺笑著走回床邊，“明日勞煩國師護我去翃都?！?/br>
    裴夕舟看向她明亮的眼睛，半晌，應道。

    追妻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