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這個在承天書院有著數(shù)面之緣的jiejie印象極好。每每見到梅長君，他總覺得她眸中蘊著足以燎原的灼灼火色，沉靜下來時又會化為無限明媚的淡泊春光。

    “嗯, 她方才已進了乾清宮。”裴夕舟笑著點點頭。

    他緩緩道：“江浙危局中, 長君出力甚多, 且顧尚書和顧珩并未攬功，將翃都一役據(jù)實寫了, 因此陛下對長君嘉獎甚重。”

    “如此甚好！”梅翊景笑著應(yīng)了一句，然后沉默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拉長語調(diào)道，“我記得承天書院年考結(jié)果早就出了，長君jiejie的成績可是壓過了裴哥哥，高居榜首哦——”

    “不過裴哥哥因為身體原因，武課只考了一項?！泵否淳懊嗣掳停Φ溃安恢羰侵苯訉ι?，劍招，兵法，兵戎相見……你們二人究竟誰能勝出？”

    與長君對上么？裴夕舟垂著眼簾，抿了抿唇。

    不知從何處而起的長風忽然透過錦袍灌進心中，未及思索，裴夕舟便覺偃旗息鼓。

    “一向是她勝的。”

    回答的聲音極低，散在風中，梅翊景更是難以聽清其中蘊藏的意味。

    少年人心思活絡(luò)，片刻便轉(zhuǎn)了話題：“那裴哥哥可知，父皇想擴充文華殿的班子，再選才俊之士入充呢?！?/br>
    裴夕舟意外地望向激動的梅翊景。

    “東宮官署中已有左、右詹事、同知詹事院事，皆是勛戚眾臣，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更是屹立多年，陛下是想——”

    “不是不是。”梅翊景一聽便知裴夕舟想岔了，連忙擺手道，“應(yīng)當是覺得承天書院中有些子弟與我同齡，可以入宮伴讀，此外還有一些皇親子女?！?/br>
    “我記得原定的名單中，有二皇兄、五皇妹、六皇妹、趙伯伯的女兒……”

    梅翊景一邊說一邊思索：“當時長君jiejie還在江浙，因此并未添上她，但如今她回了京都，又是縣主的身份，應(yīng)當也會來的?！?/br>
    “不過裴哥哥你嘛……父皇好像覺得做伴讀不合適，還未首肯我的提議。”梅翊景攤手道。

    裴夕舟搖頭笑笑：“多謝景弟好意，這樣一來，文華殿將會變得熱鬧極了。”

    “那可不，我之前可羨慕你們在承天書院，能有一大幫子人交游呢，便央著母后勸父皇多加些人?！泵否淳皳狭藫项^，“我記得父皇連那個北燕質(zhì)子都加進來了，不知為何就是不批復(fù)裴哥哥的名額?！?/br>
    “許是因為我世子的身份吧。”

    裴夕舟輕聲道。

    他望著乾清宮的方向，眸色微沉。

    景弟方才說，長君……和林澹都會伴讀。

    裴夕舟思索起來：既然陛下防著裴王世子，那國師的身份，或許可為……

    ……

    乾清宮內(nèi)。

    梅長君由內(nèi)監(jiān)引路，進入內(nèi)殿拜見皇帝。

    身為尚書家的小姐，若無許可，自然不能得窺天顏。她雖好奇，也只能畢恭畢敬地低著頭，行禮、答話。

    皇帝的語氣倒是和藹，但似乎急著去做什么，只對她簡單嘉獎了幾句，便給了冊封的詔書。

    梅長君領(lǐng)著圣旨退出乾清宮，在路上回憶著皇帝給予的賞賜，內(nèi)心毫無波瀾。

    許是國庫吃緊，此次賞賜仿佛就是走個過場，除了縣主的身份外，僅有金珠十顆，玉如意一柄，珠貝若干。另有千匹絹，是皇后給她的賞賜。

    她大致算了算。如今京都市價，一匹絹約是半貫錢，千匹絹布就是五百貫，大概能換來黃金八十兩——這可比陛下那幾顆金珠大方得多。

    梅長君微微搖了搖頭，走到高臺邊緣，準備下臺階。

    身側(cè)傳來一道陌生的青年聲音。

    “你，便是顧長君？”

    梅長君停下腳步。

    剛回過身，就見高臺另一側(cè)大步走來一身著官服之人。

    青年腳下仿佛履著勁風，不出片刻便來到梅長君身邊，俊逸的容顏透著一股近乎妖異的柔和與凌厲，目色卻如海一般沉靜。

    “久仰大名?！彼贿呑撸贿呿饫淅涞卮蛄恐烽L君，嘴角含帶柔和的笑，“在下沈柉?！?/br>
    梅長君眉心一凜。

    是他……沈首輔之子。

    沈柉走到梅長君面前站定，理了理衣袖，深深地朝她看去一眼。

    “家父與令尊一向‘交好’，可惜我比珩弟略長了幾歲，倒是不常去顧府拜訪，也從未有機會見過姑娘?！?/br>
    語調(diào)仍是柔和的，尾音卻又蘊著絲絲寒意，讓聽者陡然升起一種被蛇盯上的錯覺。

    梅長君沉著地回望。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份……

    “姑娘怎么不說話了？”

    沈柉走近一步，輕聲道。

    梅長君蹙起眉，剛要答話，便見側(cè)方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長君怎么來此處了？”

    她抬眸望去，眉心不自覺間舒展開來。

    裴夕舟對她安撫地笑笑，轉(zhuǎn)身看向?qū)γ娴纳驏?/br>
    “沈侍郎倒是清閑?！?/br>
    他語聲清淺。

    “殿宇的事還沒辦好，便有閑心在此與縣主攀談？”

    沈柉嘴角微動，沒有應(yīng)聲。

    那日，他與沈首輔在裴夕舟之后進了大殿，便接到了陛下讓他父子二人主修永壽宮的差事。

    追妻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