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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十善在線閱讀 - 第61節(jié)

第61節(jié)

    蕭時善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眼睛眨了眨,沉默了片刻,她?忽然抬頭問道:“曹興祖的死跟你有關(guān)嗎?”

    “為什?么會這樣問?”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既然說出了口,蕭時善組織著語言說道:“曹興祖死得太過突然,而你曾說過曹興祖還有些用處,因此?要留他一段時間,這個用處里包括我嗎?”

    聽到?曹興祖的死訊時,她?立馬想起那時在農(nóng)戶小院里李澈說過的話,當(dāng)時沒有多想,之后再想起時,只覺得分外驚心。

    “你想說什?么?”

    李澈眼眸微瞇,“是要問曹興祖的死因,還是要問卞家的事?情是否與我有關(guān)?”

    蕭時善的呼吸有些困難,還是接著說道:“這里面有太多巧合了不是嗎?那時你恰好去了遼東,我想給你傳信,卻不知道如何聯(lián)系,但玉照堂的小廝卻說可以代為傳信,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給你傳信,之后我又?在玄都觀見到?了蕭淑晴,而你又?來得那么及時?!?/br>
    如果說之前送信的事?情沒有讓她?多想,那在玄都觀看到?蕭淑晴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已經(jīng)有所懷疑,即使她?談不上有多了解他,但也知道他行事?果斷,從不拖泥帶水,然而在陳氏和蕭淑晴的事?情上,偏又?留下?一個隱患。

    蕭時善肯跟著蕭淑晴走,雖然是在冒險,同時也是在賭,賭她?必定會平安無?事?,事?實(shí)上在那種自己也理不清的模糊念頭之下?,她?反而從中?得到?了某種心安。

    直到?曹興祖的死訊傳來,被她?壓下?去的猜疑才再次浮現(xiàn),曹家對外說曹興祖是突發(fā)急癥而亡,卻又?處處透著蹊蹺。

    李澈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心中?涌起一股強(qiáng)烈的失望與疲憊,“這就是你得出的結(jié)論,認(rèn)定我與卞家的遭遇脫不了干系,或是在背后推波助瀾?”

    她?拿不出證據(jù),但太多的巧合讓她?不得不去懷疑。

    他扯了下?嘴角,黑沉的眼里已然透出一種嘲諷意味,“且容我問一句,我為何要做這些事?情?為了你么,我似乎還沒有為你到?不擇手段的地步。”

    蕭時善被他冷漠的目光刺了一下?,“那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在這件事?上插手?”

    “卞家的事?情,我是要比你知道的早?!?/br>
    “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給你回過信,但你顯然沒放在心上,非要自己撞了南墻才知道回頭,我想讓你長個記性也不錯?!?/br>
    蕭時善緊咬著牙,渾身?都在顫抖,說不清是因?yàn)闅?憤還是因?yàn)榭謶?,夫妻做?這個份上也是分外可笑,不知是否是出于一時激憤,她?聽到?自己聲音極輕地脫口而出道:“我們和離吧?!?/br>
    此?話說出口,她?也是大?吃一驚,驚訝于自己竟會如此?輕巧地說出和離二字,換做以往,她?只會覺得自己昏頭了,放著衛(wèi)國公府的三少奶奶不當(dāng),居然說出這種傻話,但在當(dāng)下?,卻感到?無?比輕松和暢快。

    她?還在為這句話怔神?,耳邊忽地響起一聲碎裂聲,她?詫異地看過去,李澈手里的茶盞已然四分五裂,茶水四處流淌,因?yàn)殡x得近,她?的臉上也被濺上了幾?滴水珠。

    她?看到?他的手心被碎瓷劃破,他擰著眉,抽過一條手帕,面容冷肅地纏了兩下?,蕭時善頭一次見他如此?煩躁,讓她?差點(diǎn)忘記到?了嘴邊的話。

    他頭也不抬地道:“你接著說?!?/br>
    第九十三章

    被驟然打斷思緒, 血液沒往腦門上沖,反而一股腦兒地堵在了胸口?,蕭時善抬起手, 默不作聲地揉了兩下?,卻沒有收回那句話的意思。

    有些脫口?而出的話?,往往已經(jīng)在心頭盤旋了無數(shù)次,盡管她從未想?過和離,但很?早就?意識到?他們其實(shí)并不般配,不管是從家世還是到?自身, 隨便一樣就能挑出百般問題。

    可搭伙過日子, 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只要一方肯低頭,就?能勉強(qiáng)過下?去,便是有那夫妻不睦的,不也是湊合著過么, 沒見幾個矯情到要和離的。

    即使是夫妻離心離德,到?了要和離的地步,那也得是他來開?口?, 而不是由著她的意愿行事,她沒那個資格, 也沒底氣跟他提和離, 她能做的只有順從接受。

    從小?到?大?吃過的苦頭往往就?是落在她的不服管教上,老夫人是她的嫡親祖母,即使厭惡她的母親, 但只要她肯乖乖聽話?, 還不至于被扔進(jìn)祠堂里,府里那么多兄弟姊妹, 不也只有她被關(guān)過祠堂嘛,跟長?輩頂著來,就?是忤逆不孝,關(guān)祠堂都是輕的。

    吃一塹,長?一智,要想?做出柔順姿態(tài)不是難事,但要打心眼里順從實(shí)在是件為難人的事。

    蕭時善很?少去考慮鞋子是否合腳,只知道這?是一雙頂頂名貴,頂頂漂亮的鞋子,穿上去漂亮,又?惹人艷羨,磨腳也是她該當(dāng)?shù)摹<仁撬髞淼?,好與不好都要自個兒受著,天?底下?沒有好事凈讓她一個人占去的道理。

    平心而論,李澈對她還不錯,更別提他自身的許多優(yōu)點(diǎn),有家世,有能力,有前途,興許是太好了些,跟她起初想?要的已是相去甚遠(yuǎn)。

    面對安慶侯府對衛(wèi)國公府的巴結(jié)攀附,會令她倍感難堪,但轉(zhuǎn)頭想?想?,她跟李澈似乎也是這?樣,門當(dāng)戶對不是說說而已,家世不對等,人也挺不起腰桿,有求于人的一方注定要做出伏低做小?的卑恭姿態(tài),可她不想?一輩子都抬不起頭,挺不起腰。

    蕭時善有時覺得他在把她當(dāng)傻瓜戲耍,任由她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肯給她半點(diǎn)提示,冷眼旁觀地看著她為此提心吊膽,夜不能寐,想?想?那段時間?的彷徨焦急,就?有種被愚弄的羞憤,也讓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低著頭,盯著腳尖道:“這?門親事原本就?是我高攀了,反正怎么做也做不好,不如及早退位讓賢?!?/br>
    他已然恢復(fù)了冷靜自持,“既然覺得是高攀,為何當(dāng)初可以,現(xiàn)在不可以,沒人要求你做什么。”

    蕭時善直搖頭,自然是試過之后才知道不行?,從前是她想?得過于簡單,“你們總也不滿意,我喜歡的東西,你覺得庸俗,我在意的事情,你毫不在乎,也許我這?個人在你眼里同樣膚淺可笑,我受夠了被人挑挑揀揀,更不想?將來還要被人嫌棄指摘?!?/br>
    這?的確是她的真心話?,與其說是為了卞家,倒不如說是為了她自己,無論是當(dāng)初嫁到?衛(wèi)國公府,還是如今提出跟他和離,她的最終目的都是想?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些。

    李澈皺起眉頭,從她的話?里敏銳地抓到?一點(diǎn)頭緒,沒等他去細(xì)想?,她忽地看向他道:“你不認(rèn)為我們很?不般配嗎?”

    他抬眸瞥了她一眼,沉默地看著她。

    在他的注視下?,蕭時善有點(diǎn)說不下?去,好在他很?快就?移開?了視線,她抿了下?唇說道:“我們性情不合?!?/br>
    換作以往,要說有人因性情不合而和離,她大?概會覺得是吃飽了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親事,還談什么性情不合,再?換一個人就?能保證一定相合嗎?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既然不可能,不如把一個牢牢抓到?手里,但她運(yùn)氣不太好,碰到?的這?個人是李澈,別說讓她抓在手里了,他不伸手把她壓下?去就?是好的,任她如何翻騰都翻騰不出去,難道不是一件令人沮喪又?無力的事么。

    李澈沒有看她,嘴角輕扯了一下?,仿佛聽到?一句十分可笑的話?,“你要嫁的不過是一個能讓你在侯府揚(yáng)眉吐氣的夫婿,至于對方是何品貌,性情如何,似乎沒那么重要?!?/br>
    被他輕描淡寫地扯去遮羞布,蕭時善驚詫之余心中卷起一股難言的羞憤,白皙的臉頰有種火燒火燎的熱意,倘若他一早就?察覺到?她的初衷,真不知道他將她擺在了怎樣的位置上。

    誠然如他所言,在出嫁之前,她壓根就?沒關(guān)心過對方是怎樣的人,畢竟她一開?始看中的就?是他的身份,這?會兒又?去要求性情相合,未免有點(diǎn)貪心不足。

    “還有什么要說的嗎?”他失去了跟她交談的興致,揉了揉額頭,為這?個問題下?了定論,“我認(rèn)為這?些事情,在你出嫁前就?該考慮清楚,而不是現(xiàn)在再?拿出來議論?!?/br>
    蕭時善苦惱地咬了咬唇,心里明知道他們之間?有很?大?問題,但被他三言兩語地一帶,竟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好像是她在無理取鬧,永遠(yuǎn)都是他一錘定音。

    她心里想?的是現(xiàn)在和離,好過將來難堪,興許他現(xiàn)在還能對她有點(diǎn)耐心,那么以后呢,當(dāng)他意識到?她不過爾爾,以及要面對侯府帶來的源源不斷的麻煩時,還能剩下?幾分耐心。

    要舍棄眼前擁有的東西,固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比起這?些,更令她恐懼的是某些可以預(yù)見的將來。

    要說她在衛(wèi)國公府這?兩年學(xué)到?了什么,那就?是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留一份體面,她也認(rèn)為著實(shí)沒必要撕破臉皮。

    蕭時善忍不住抓了把頭發(fā),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是真的要和離,這?對你來說沒有絲毫損失,我們?yōu)槭裁床荒芎镁酆蒙⒛?,我……?/br>
    “你先閉嘴?!崩畛洪]了閉眼,手往上抬了一下?,打斷了她的話?。

    蕭時善覺得他大?概是要好好想?想?,便沒有再?著急出聲,陪著他干坐了片刻,直到?困意襲來,實(shí)在撐不住了才去床上躺了一會兒。

    她已經(jīng)是破罐子破摔,這?一覺反而睡得相當(dāng)踏實(shí),次日醒來時,李澈早已離去,旁邊的被褥平整,沒有躺過的痕跡,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走的。

    她懊惱自己沒有耐性,好歹得個準(zhǔn)話?再?去睡,竟連一晚都熬不住。

    梳洗打扮后,蕭時善去了榮安堂,看到?云榕有別于往日的羞澀笑意,便知道多半是相看得不錯,親事上有了眉目。

    今日是上元佳節(jié),府里的節(jié)日氣氛濃厚,到?處張燈結(jié)彩,過了今日衛(wèi)國公就?要啟程回?遼東,熱熱鬧鬧的年節(jié)也算是過完了。

    年前的時候,蕭時善可沒想?過,新年頭件大?事竟是要和李澈和離,可見世事無常,誰也說不準(zhǔn)將來會發(fā)生什么。

    那晚不歡而散后,蕭時善一直沒找到?機(jī)會跟李澈搭上話?,又?突然聽聞他要離府去小?湖山的書齋靜修,還有一兩個月的時間?就?要舉行?春闈,他今年下?場,是該好好鉆研學(xué)問。

    山不過來,她就?過去,蕭時善這?幾天?,經(jīng)常帶著湯水去玉照堂,雖然知道他不愛喝,但她也不是專程給他送湯水的,不過是找個借口?去問話?而已。

    她如此賢惠的舉動,沒能讓李澈有絲毫動容,反倒傳到?老太太耳朵里去了。

    羅夫人笑著打趣道:“以往咱們只當(dāng)三郎不愛喝那些湯湯水水,看來不是不愛喝,而是挑嘴,要看這?湯是誰做的?!?/br>
    季夫人掃來一眼,眸光里帶了一絲探究。

    蕭時善好生窘迫,他連見都不想?見她,更別提喝她送去的湯水了,沒當(dāng)著她的面把湯水潑出去就?是給她留面子了。

    見不到?人,她就?接著去,反正不是很?遠(yuǎn),只當(dāng)是飯后消食了。

    玉照堂的小?廝把蕭時善攔了下?來。

    “三少奶奶,公子讓您以后不必再?來送湯了,您還是把提盒拿回?去吧,別讓我們?yōu)殡y?!?/br>
    蕭時善看了這?個小?廝一眼,她這?還沒和離呢,就?先不頂事了,玉照堂的小?廝都能對她不敬了。

    在同瑞眼里,這?位三少奶奶雖然長?了張芙蓉面,但人可不是省油的燈,頭次進(jìn)玉照堂就?逞了次威風(fēng),不僅折了堂后的綠萼梅,還落了似畫姑娘的臉面。

    往日里仗著公子的寵愛恃寵而驕,如今惹得公子厭煩了,又?巴巴地跑來送湯,專會給別人找事。

    “他這?會兒在里面嗎?”蕭時善往里頭望了一眼。

    同瑞回?道:“公子剛從外頭回?來。”

    蕭時善從疏雨手里拿過提盒,說道:“你進(jìn)去通稟一下?。”

    同瑞略有遲疑,還是進(jìn)去通稟了一下?,不多時他出來說道:“三少奶奶,公子讓您先回?去。”

    連個門都進(jìn)不去了,蕭時善暗暗咬牙,把手里的提盒往同瑞身前推去,隨便他扔了倒了都行?。

    同瑞有點(diǎn)不耐煩,往回?推了一把,“三少奶奶您還是拿回?去吧?!?/br>
    兩下?一推,湯盅歪倒,里頭的熱湯撒了出來。

    蕭時善驚呼一聲,白皙的手背瞬間?紅了一大?片。

    “姑娘沒事吧?”疏雨焦急地喊了一聲,趕緊用手帕擦去上面的湯水,“這?都燙紅了。”

    真是禍不單行?,沒見到?人,還燙傷了手,蕭時善自認(rèn)倒霉,正要回?去,忽然看到?李澈走了出來,她的眼眸微亮,總算見著人了。

    李澈站在廊下?看了看她,說道:“你先回?去,晚上我去凝光院?!?/br>
    得到?了回?答,蕭時善點(diǎn)點(diǎn)頭,沒在玉照堂停留。

    待她離開?后,李澈瞥向同瑞,沉聲道:“誰給你的膽子傷她?”

    同瑞驚愕地抬起頭,公子不是已經(jīng)厭煩了三少奶奶,怎么……

    “把他帶到?柏巖那邊。”李澈轉(zhuǎn)身道。

    六安低頭應(yīng)了一聲,立馬叫人把同瑞拉下?去。

    同瑞大?驚失色,還未張嘴說話?就?被塞住了嘴。

    六安走到?他跟前,踢了他一腳,低聲罵道:“你這?沒眼力見兒的東西,一對眼珠子都長?到?頭頂上去了,不知道恭恭敬敬地把人送走嗎?”公子都沒對三少奶奶如何,他這?個奴才反倒越俎代庖地擺起譜來了。

    第九十四章

    得了他的準(zhǔn)話, 蕭時善就回去等著?了,至晚間,外間響起丫鬟的請安聲?, 隨后厚實(shí)的簾子被掀了起來。

    她一直在留心外面的動靜,見他進(jìn)了屋,立馬吩咐微云上茶,又讓疏雨端幾盤茶點(diǎn)過來。

    微云疏雨擺好茶點(diǎn)便退了出去,室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

    拿眼瞧了瞧他,蕭時善慢慢走過去, 主?動?打破屋內(nèi)略顯沉悶的氣氛, “你最?近很忙嗎?”

    杯中升騰而起的茶香熱氣,將他的眉眼遮得虛虛浮浮,李澈看了她一眼,淡聲?道:“不忙。”

    蕭時善摸著?自己包著?紗布的手背,心里竄出一點(diǎn)惱火, 敢情是懶得見她,虧她日日去玉照堂送湯水,手背都燙出了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