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珩笑著點(diǎn)頭，“接阿昭回我媽那吃飯?！?/br>
    看起來臉上有些無奈，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心?情好得?不得?了。

    梁檢哈哈大笑，“平時(shí)沒?見你?回去這么積極，還是阿昭說話管用?！?/br>
    秦知珩歪頭不可置否。

    下?班高峰期，就算秦知珩早走了幾分鐘路上也是堵的厲害，汽車?guó)Q笛聲不絕于耳，檢察院和?錦恒的距離不算是很遠(yuǎn)，平常十幾分鐘就能到的路程堵車要花半小時(shí)。

    秦知珩到錦恒的時(shí)候，博昭然?已經(jīng)在樓下?等?了，進(jìn)了五月，天氣開始悶熱，天也漸漸變長(zhǎng)。

    他?摁了兩下?喇叭，博昭然?跑了幾步拉開副駕駛的門，嘴里念念有詞的，“今天怎么這么堵？”

    “平時(shí)從檢察院開過來也沒?有那么久吧？”

    秦知珩從后座拿過一個(gè)?包裝精致的袋子放到她腿上，然?后發(fā)動(dòng)車子，“一直忘了給你??！?/br>
    博昭然?看著包裝的體積有些難以置信，她訂的那款明明就是很小，半信半疑的打開后，一個(gè)?大的盒子套了兩個(gè)?小一點(diǎn)的盒子。

    是兩只包。

    “銷售介紹說另外?一款你?也等?了很久，剛好這次有個(gè)?顧客臨時(shí)取消訂單，我就一塊買回來了。”他?這樣解釋，只字不提自己多?花了五倍的價(jià)錢才讓那位客人松口。

    博昭然?有點(diǎn)開心?，但還是裝的一板一眼?的道謝。

    這樣的假裝等?到車子剛開進(jìn)院子的時(shí)候就被迫中止了，這是博昭然?第一次來，守在門口的中年男人重新?更新?過車輛信息后看見副駕上的博昭然?打趣著是不是要吃喜糖了。

    秦知珩抽過兩條好煙遞過去。

    中年男人笑著接過，“中午阿凜也給我?guī)Я藘蓷l，沒?白疼你?們兩個(gè)?。”

    秦知珩把車窗都降下?，“阿昭，這是王叔?！?/br>
    博昭然?偏頭打過招呼。

    然?后兩個(gè)?人繼續(xù)往前?走，直到停在一幢白色的二層小房子面前?，門口有一個(gè)?面積不大的小花圃，繡球花開的正盛，顏色也好看，再往里面一點(diǎn)，有泥土新?翻的痕跡，小鏟子被放在一邊，看起來還沒?決定好要種什么。

    博昭然?今天背了一個(gè)?容量很大的包，臨下?車的時(shí)候她把準(zhǔn)備好的禮品從包里拿出來，給沈菁儀的是一副耳環(huán)，前?陣子拍賣會(huì)上周向?凌帶回來的。給秦鋒的是讓辛堯?qū)淼暮貌瑁婚_始是給秦知珩準(zhǔn)備的，但秦鋒的茶癮比秦知珩的還要大，于是博昭然?就做主先送給秦鋒了。

    從車子停在門口的時(shí)候秦鋒和?沈菁儀聽?見動(dòng)靜了，從兩個(gè)?人進(jìn)門開始就笑個(gè)?不停。

    沈菁儀沒?問兩個(gè)?人是個(gè)?什么情況，親親熱熱的拉著博昭然?的手，“媽記得?你?喜歡收集包，今天特地?給你?帶了兩個(gè)?，看看喜不喜歡？”

    博昭然?有些難為情，“阿珩前?幾天剛從江寧給我?guī)Я藘蓚€(gè)?回來呢?！?/br>
    “他?賺那么多?錢，給你?買不是應(yīng)該的嗎？”沈菁儀拆開包裝，“這是媽從香港給你?帶回來的，和?內(nèi)地?的貨不太一樣，不是什么名牌，但是也是個(gè)?古董，設(shè)計(jì)師很有名?！?/br>
    秦知珩看著他?媽一進(jìn)來就湊熱鬧，故意找茬，“媽，你?拽我爸不行嗎？非得?拉我媳婦兒。”

    秦鋒白了他?一眼?，理了理身上的圍裙，又把一早準(zhǔn)備好的水果遞給博昭然?，看在他?把老婆帶回家的份上懶得?和?他?計(jì)較。

    “行了，你?們兩個(gè)?在這等?著吧，我和?你?媽去廚房。”

    博昭然?想去廚房幫忙，都被秦知珩攔了下?來，“不用去，你?去了也幫不上忙?！?/br>
    ......話雖如此，但是就是聽?著不太舒服。

    晚飯很快就準(zhǔn)備好了，滿滿一桌子，都是沈菁儀親手做的。

    好像這次回來只是他?們回來簡(jiǎn)單吃頓飯而已，平淡的場(chǎng)面，沈菁儀笑著看，秦鋒和?他?們兩個(gè)?會(huì)聊一些工作上的事?，很融洽的場(chǎng)面。

    吃過晚飯后，阿珩和?秦鋒去江凜家不知道忙些什么，留下?沈菁儀和?博昭然?在家閑聊，約莫快八點(diǎn)的時(shí)候，周莉過來了一趟。

    周莉是江凜的mama。

    周莉看著博昭然?站在沈菁儀旁邊親昵的樣子不知道想起什么有些失神，雖然?及時(shí)調(diào)整好表情，但是還被兩個(gè)?人發(fā)覺。

    沈菁儀介紹，“這是江凜的mama，姓周，也是你?們京大的老師，不過和?你?們不在一個(gè)?校區(qū)，你?叫周姨就行?！?/br>
    博昭然?了然?，也知道她剛才那種失神是為何。

    周莉：“這不是家里親戚帶來點(diǎn)南方特產(chǎn)，給你?們分分，沒?想到阿珩媳婦兒在這，我就不打擾你?們娘倆了?！?/br>
    周莉并未久待，放下?東西后就走了，沈菁儀看了下?送來的東西，都是些簡(jiǎn)單的吃食，真空包裝好了的。

    “阿昭，今晚在這住還是回你?們那？”沈菁儀收拾著周莉帶來的特產(chǎn)，“你?倆要是今晚走，我現(xiàn)在收拾一下?包好的餛飩餃子，都凍好了，早上晚上來不及做飯稍微墊一墊。”

    “要是明天早上走，我就做點(diǎn)能放的東西，抽了真空，你?們兩個(gè)?帶回去?！?/br>
    博昭然?跟著沈菁儀走進(jìn)廚房，“媽，晚飯都有阿姨定時(shí)來做，要不然?我們兩個(gè)?就點(diǎn)外?賣，您不用這么特地?準(zhǔn)備?！?/br>
    “吃膩了阿姨和?外?賣就吃媽做的，換換口味，阿珩一個(gè)?周回來一趟，阿聿忙，最近兩個(gè)?周才回來一次，以后想吃媽做的飯就勤些回來。”

    “我和?阿珩在這住一晚就行了。”博昭然?看著沈菁儀忙碌的身影有些恍惚，腦海里閃過的是周方柏和?白姝蘭等?五年不回家的自己，她有些心?軟。

    “您待會(huì)給我拿些換洗衣物就行?！?/br>
    沈菁儀有些驚訝，這會(huì)兒也不著急去收拾了，去給博昭然?找了換洗衣服，又把她送到秦知珩的房間門口，天色也不早了，讓她先睡，不用等?秦知珩回來。

    秦知珩的房間，博昭然?只在視頻的時(shí)候見到過幾次，沒?什么變化，但是卻承載著他?從小到大所有的痕跡。書架上的書不多?，都是一些法律方面的書籍，旁邊有一個(gè)?很簡(jiǎn)單的玻璃柜子，放著秦知珩的一些照片，還有一些賽車模型一類的收藏品。

    博昭然?一眼?就看到那個(gè)?落了鎖的抽屜，窗外?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樓上靜悄悄的一片，那個(gè)?抽屜和?紀(jì)眠之的一番話像一個(gè)?潘多?拉魔盒，吸引她去打開。

    沒?這么費(fèi)力的就拿到了鑰匙，一把有些生銹的鎖，也可能是她緊張，試了兩遍才打開。

    抽屜里躺著一個(gè)?厚厚的筆記本，紙張皺褶，像是被翻了很多?遍，她拿起來，靠在椅背上，剛打開一頁，就有一打成績(jī)單掉下?來。

    再翻一頁，是字跡有些泛黃的內(nèi)容。

    2014年二月十號(hào)，晴——遇見一個(gè)?很有意思的人。

    2014年二月十八號(hào)，小雨——是新?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姓博。

    2014年二月三十號(hào)，陰天——考了第一，很厲害。

    2014年三月十號(hào)，晴——她看起來不像會(huì)同意早戀的樣子。

    2014年三月十五號(hào)，大雨——我現(xiàn)在在輸液，打針真的很疼，但是她不會(huì)被雨淋，因?yàn)槲业膫愫艽蟆?/br>
    2014年三月二十號(hào)，有霧——博穗穗真的好討厭，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博昭然?。

    2014年四月一號(hào)，晴——打架被她碰見了，逗逗她。

    2014年五月二十號(hào)，陰——她收到很多?情書，還好都扔了，要不然?我會(huì)被氣死。

    2014年五月二十五號(hào)，晴天——她居然?也想學(xué)法。

    2014年七月十五號(hào)，小雨——問了老師，一個(gè)?學(xué)校，可以考慮追一下?她吧。

    2014年八月十九號(hào)，大雨——不在一個(gè)?校區(qū)，上課的時(shí)候會(huì)遇見。

    2014年十月二十號(hào)，晴天——看見她了，她好像不記得?我了。

    .......

    2016年三月一號(hào)，晴天——我認(rèn)識(shí)她的字，她好像在故意靠近我。

    2016年八月二十號(hào)，小雨——搬校區(qū)，聽?見她提起我。

    2016年九月三號(hào)，陰天，——追我。

    2016年九月十六號(hào)，晴——就算是故意，我也認(rèn)了。

    2016年十月四號(hào)，大雨——我認(rèn)了。

    2017年十二月，——原來是這樣的目的。

    2018年六月——我不會(huì)原諒她，除非她說喜歡我。

    博昭然?的手心?沁出一層汗，她一頁頁翻過，時(shí)間到此截停，到他?們分手的時(shí)候。

    每句話都不多?，寥寥數(shù)字，她閉上眼?睛都能想到秦知珩坐在書桌前?，在亮著的一盞臺(tái)燈下?方，緩慢的動(dòng)筆。

    她想要合上，卻看到反面還有字跡。

    如果說前?面的筆跡在博昭然?知道這個(gè)?筆記本的存在時(shí)就可以想象得?到內(nèi)容，那后面的字跡，像是夢(mèng)幻的童話書，是秦知珩給自己編織的一個(gè)?美夢(mèng)，一場(chǎng)她從未離開過的美夢(mèng)。

    延續(xù)之前?的風(fēng)格，下?筆的力道比之前?都要重，幾乎要穿透紙被。

    讓她難受的是，那個(gè)?筆記本后面的空白頁夾著一張又一張的機(jī)票，從京港飛往波士頓，各個(gè)?時(shí)間段，各個(gè)?時(shí)期，她走的那半年買的最多?，后面零零散散的買的少了些，差不多?一個(gè)?月一張的樣子。

    江凜說的出不去，到現(xiàn)在徹底物化在她眼?前?。

    每一張作廢的機(jī)票都證明他?出不去。

    八十二張機(jī)票，摞在一起比得?上一本書。

    博昭然?用掌根摁壓住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仰頭，卻無果，那兩滴晶瑩剔透的淚依舊從緊閉的眼?睛流出來，從眼?尾滑落，砸在地?上。

    如果這樣的結(jié)果算是凌遲，那么當(dāng)博昭然?把所有東西安置好，再一次放回到抽屜，甚至把鑰匙都?xì)w位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藏在書架里的助眠藥物時(shí)。

    相當(dāng)于宰殺。

    顧不得?眼?淚一滴滴往下?掉，博昭然?把書架上的書都拿下?來，很多?個(gè)?空瓶子，同一時(shí)間段買的，生產(chǎn)日期都是一樣的。

    有一瓶的瓶身上被寫上一個(gè)?日期，不知道是吃光的日期，還是開始吃的日期，總之那是一個(gè)?不好的日期。

    秦知珩回來的時(shí)候，就看到書架上的書被放在桌上，劃成涇渭分明的兩部分，另一部分放著六七個(gè)?藥瓶，還有一枚鑰匙。

    博昭然?坐在椅子上，頭垂著，看不清面容。

    秦知珩很平靜，他?走過去，把她手里的那個(gè)?瓶子抽走，極其肯定的說，“開過抽屜了？”

    “昨天的電話，是紀(jì)眠之打過來的吧，鑰匙放在書本里，抽屜里有一個(gè)?日記本，沒?幾個(gè)?人知道的?！?/br>
    博昭然?緩緩抬起頭，眨了一下?干澀的眼?睛，看到他?把書都?xì)w置好，把空的藥瓶扔進(jìn)垃圾桶。

    動(dòng)了動(dòng)唇瓣，嘶啞又平靜，“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的。”

    秦知珩頓了下?手，把垃圾袋系好，輕描淡寫的說，“你?走的那天，我病了一場(chǎng)，好了之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睡不著，跑出去過幾次，又被抓回來，后來就開始吃藥了。”

    “一開始吃一顆，能睡到四五點(diǎn)鐘，后來吃兩顆，睡到三點(diǎn)多?鐘，總夢(mèng)見你?，夢(mèng)見你?讓我放你?走。”

    “等?到我吃三顆都睡不著的時(shí)候，就不怎么吃了，想著見不到你?，夢(mèng)見你?也是好的?！?/br>
    三顆，每天吃三顆，這個(gè)?劑量意味著什么誰都知道。

    “你?知不知道吃多?了會(huì)死人?！彼套】耷?，從牙縫里用力逼出來那么一句，眼?睛里水光閃爍，好像下?一秒就又要掉眼?淚。

    秦知珩扯了扯嘴角，無所謂的說，“死不了的，每天都有人盯著我，生怕我用了什么旁門左道跑出去找你?。”

    “吃的最兇的時(shí)候是你?走后的第一個(gè)?冬天，我那時(shí)候就知道，就算是吃死了，你?也不會(huì)回來?！?/br>
    那個(gè)?冬天，博昭然?遲鈍的想起波士頓那個(gè)?最冷的冬天，她高燒不退，枕頭上全是眼?淚。

    “秦知珩?！彼袷墙K于忍受不住了一樣，淚眼?摩挲的看著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